我出生在大禹国一个显赫而落魄的世家——齐家,显赫的是声名,落魄的是人气,活人的气息…
我从小就被老皇帝抱入宫中收养,享公主遇,尊公主号。赐桓月公主。
皇家这一辈子息单薄,老皇帝唯有一个儿子自小就封了太子,可惜还未登大统就在与澜国一战中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当然澜国也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好在太子这一辈虽就他一个独子,但他好在留了四个儿子,算是保住了皇室血统。
太子这四个遗孤年纪都不大所以一直养在宫中,未到出宫落殿的年纪,与我而言也算彼此有个伴。
皇长孙李曜和四皇子李凌乃是嫡出。
李曜略长我们一些,当年他父亲过世时他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所以性格比较孤寂沉默,我有些怕他,不止我怕应该是除了他嫡亲的弟弟外我们都怕他。他明明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可是在一起时总感觉他的沉稳和气场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二皇子李慕就比李曜晚出生几天,但同样对他这个大哥是敬重和仰慕的,李慕天生一张桃花脸似笑非笑眼睛好像带电一般,注定是要霍霍几个女子的…李慕是太子侧室所出,最是会享受生活,每天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他嘴里没一句正经话,我想他这样不是受他父亲轰逝的刺激就是遗传她父亲的多情……他怎么不遗传他皇爷爷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三皇子算是我的小跟班,是太子妾室所出,从小胆子就小样子很乖巧,长相秀气但不阴柔,偏文弱书生的那种感觉。一点皇室气息都没沾染,还比我年长几个月,都快九岁的人了一天跟我后面哭鼻子,唯唯诺诺的,也没见谁欺负过他,可能这性子像他姨娘吧…
他的姨娘姓柳名欣颜,不如她的名字活泼…柳姨娘嫁进皇家前是江南一介普通的采莲女,是当时太子下江南时偶然遇到一女子在荷塘采莲,那女子唱着小曲在荷塘中时隐时现,当时太子正路过荷塘,被歌声吸引,循着歌声找到了柳姨娘,然后一见钟情,纳入太子府……
因为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撑,柳姨娘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每天努力的在人群里降低存在感,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姨娘做的玉露膏是真的好吃,我向来不爱吃糕点的人都能吃好多。
每次把哭哭啼啼的李崇送回她们院里柳姨娘总会给我做一些打包带走。我对李崇的照顾都快超过他的嬷嬷了…我这什么劳碌命操心命…
还有个四皇子李凌,比我小一岁多,爹没了的时候都还没出生呢,算是遗腹子了。
李凌和他一个娘胎的大哥一样是个不爱说话的,但是我喜欢他。
他们兄弟四个算是皇室里难得的兄友弟恭。
我从小长在宫里,赐长乐宫,封我为桓月公主。老皇帝对我是厚爱的,抱我回宫时他刚经历了丧子之痛,整个人都是瘦削而憔悴的,人生大悲之一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但他依旧每天来长乐宫里看望我逗我笑,每天都带不同的玩具来哄我,满是慈爱。宫里都在说我应该才是老皇帝的亲孙女,他的亲孙儿都没见他去看过几次,所以宫里所有的宫女侍卫都对我不敢怠慢。
而我却是个得了偏爱便恃宠而骄的人
可悲的是我对人生悟性不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觉得人生就应该没有遗憾和失去,年幼未经风雨时总是想做什么都不计后果的要去满足自己。
自私…我是自私的,可是少时的我体悟不到,亦被偏宠过头。
幼时宫里的那四位皇孙也没有父亲,所以对父亲这个概念我也很模糊,可是他们有母亲,而我没有……我时常看着他们在母亲怀里撒娇哭闹,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然后这种感觉变成黯然变成难堪变成哀默,然后成为我对他人的取笑,假装一脸无谓和淡然……没有母亲的小孩应是敏感脆弱一些的吧,我的自尊心其实受到了极大重创,一整个童年我都在舔舐这个伤口,然后把黯然不语成功压下变成笑靥满满。
幼时我与李崇玩得好,总是喜欢去他们院子,他的母亲是个温柔至极的女子,每夜会唱着摇篮曲哄李崇入睡,每天给他穿衣梳洗亲自照料,陪着李崇读书习字,夏天天热总是拿着扇子追在李崇身后跑,李崇跑出一身汗,他就拿出秀了芍药花的小帕子为李崇轻轻拭汗,总是轻声细语的叮嘱李崇不要玩太疯不要玩太晚,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要做不合理仪之事……我和李崇小时候闯过那么多祸她都从来不曾对李崇打骂和红过脸…我经常会呆呆地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发呆,有一次她察觉到我的羡慕和黯然还抱了我好久好久,那个怀抱温暖极了,可是却并没有治愈我,却让我更加难过,我很想大哭一场,可是我很努力的憋住了。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母亲在……那么我一定是一个娇气的官家小姐,一定会经常赖在母亲怀里哭,而不是做这一个孤独的公主,连流泪都要躲藏,我的心已经快被泪水浸泡的要发霉了吧,阳光为什么不长在心里呢……我只有在摔倒的时候才能大声的哭,即使摔得并不疼……却想借这种机会哭出来……让眼泪散一散……好像会舒服一点……
我是一个很乖的小孩,也是一个很顽劣的小孩,一个让人心疼又头痛不已的小孩……越长大越懂得如何叛逆,仗着老皇帝的宠爱和我对死亡的淡然,我已经是肆无忌惮。
我总觉得我并不怕死,也不在乎活着……但我又是坚不可摧的。我总是那么矛盾,没有什么在乎,没有什么生动。但又每天总有开心的事和想得到的东西,人应该就是这样子,才突然间就活过了漫长岁月……
有时候想到我死了,老皇帝那么心疼我,他怕是也要哭死了,他应该是这天底下最心疼我的人了,他不能在经历死亡了……要说留恋,应该就是皇爷爷,这个一心想用爱填满我童年的老人……
可是冷血如我……多少爱都填补不了,多少人都打不开心里那锈迹斑斑的门……
我哭闹叛逆的童年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幸而有所收敛,可能是因为女孩子长大了知道哭闹丢脸,又或者心事积压的多了满心的厌恶连哭闹都宣泄不了。又或者内心终于失衡,在关于我只是老皇帝捡回来的一个沽名钓誉的假公主。
这天,天很阴快要下雨。
李凌走到我身后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你在玩什么?”
我正蹲着吓得手中的树枝戳到地上折断了
“你在戳蚂蚁窝吗?”
“我不仅戳我还要把它们都堵死,怎么我连踩死只蚂蚁都不行了?”
我很生气,李凌看到了我凶残的一面了,蚂蚁也是生命,而我杀不了人,我只能恃强凌弱…
说完我扔掉树枝直接一脚踩住了蚂蚁洞口,蚂蚁四散逃开,之后的大雨它们将无处藏身,玩的就是一个生死由命,我来主导。
“你要和我去放风筝吗?”
李凌叫住已经走了几步开外的我
其实我很想去,可是刚刚的作为我自己感觉有些无理取闹,一时拉不下脸来去笑呵呵的和他放风筝…
“大皇兄不在”李凌适时提醒到
好像突然有了个台阶或者遮掩情绪的借口来让我松口
“我的风筝被撕坏了…”我小声道
“没关系你放我的我看你放,要是我的风筝也飞不起来你也撕了,以后我们都不放,好吗?”李凌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李凌就是这样的,明明他年纪最小可是他却很会照顾我的感受,总能把莫名气急败坏的我引诱到其他思维里,让我觉得我丑陋的心其实可以不那么小题大做,也没有那么不堪。
我点点头李凌过来拉着我的手走,他的手已经比我大了,男孩子的手脚总是长得快一些的。他的手很软很舒服,我就这样一直被他牵着来到了宫里一处宽阔的场地上。
那里已经聚了好些人,还有那讨厌的两姐妹…
“哼,桓月公主架子就是大,还要四皇子亲自请人才来”廖然柳不愧是我的死对头,连阴阳怪气都和我一样,不同的是她比我更像是公主,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父亲官拜一品司丞,太子妃又是她的亲姨母,而我只有一个不是亲生的皇爷爷。
想到这我我看了看身边的李凌…我一气就甩开了李凌的手
李凌看了看被甩开的手看了一眼廖然柳
廖然柳有些悻悻然的,被李凌那一眼看得有些委屈刚想出声
“见过桓月公主”廖然清上前笑着和我见礼,
这廖然清是廖然柳的嫡姐,也是我们大禹出名的才女,说她是才女不是因为她不美,她很美,回着说是完美,琴棋书画礼仪举止都挑不出错来。
这样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我有些羞燥,不是被她美丽迷的,而是我恨不得她能比我长得好看点,这样在大家眼里我才不算名副其实的绣花枕头…
我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没错,我就是那么没礼貌,那么不得体,那么的小心眼。
我就是阴阳怪气的公主,在她们眼里不过是虚张声势吧…
可是至少我有一个大禹万人之上的老皇帝偏袒。他们都可以看不惯我,可是谁都欺负不了我。
我没想过生老病死人间疾苦,我以为我拥有的什么都是一尘不变的。
不敢想变数,试着伪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