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蓝孔雀河谷的公主

第37章 幕三十七

  江湖公决大会,为免节外生枝越早开始越好。有头有脸的江湖前辈紧赶慢赶总算在一天之内通通汇聚在这座燕州小镇,今夜热闹,江湖人早已团团围在这镇上唯一一处空旷的晒场,预备将此处当作公决场,当地的居民已经好几日不敢出门了,生怕惹得这些凶神恶煞。按江湖规矩,若武林上出现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凶犯时,都要对被绳之以法的凶犯举行公决大会,由江湖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会上细数他所犯罪状,再由几大派掌门共同商定如何处置。上一个被公决大会处置的凶犯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但最后也没有被处置,因为他在公决大会上引颈自戕了。

  一个小女子用得着开公决大会,其实谁心里都清楚,《经略安武卷》是块烫手山芋,人人都想得到,可人人都不敢私取。到头来说是场公决大会,倒不如是场决定《经略安武卷》归属的分赃大会。

  奚孩安被捆缚着双手吊在晒场的柱子上,她已熬过正午的太阳,此刻夕阳斜下,天边晚霞如血,偶有几缕凉风吹来。她一直都在昏迷,正午后余思过去喂了水才缓缓恢复些神智,也能看得清东西了。她看到是余思喂的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瘦了不少。”

  戌时,公决大会开始。

  晒场四周都点燃火把,形色各异,奇形怪状,参差不齐的江湖人士齐聚一堂,一座新搭的高台上缓缓走来几个老人,有男有女,不过单从外形上看,个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确实是高功前辈们无疑。其中一个白胡子太极道袍的老头手持拂尘,只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热闹哄哄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屏住呼吸静等纯山观主发言。他乃道宗最后一名在世的嫡传弟子,相传就连疏瀹道真都曾问道于他。

  他开口,中气十足,威严自生:“罪人奚氏,今日江湖公决,是为在天下人之前揭露汝等恶行,在场此所列十状罪,皆有人证物证,你可认?”

  柱子上吊着的人影摇晃,见一张极其苍白艳丽的小脸从蓬乱污垢的黑发里露出,那脸上的眼睛很大,眼睛和嘴角都同时露出讥讽的弧度,她声音不大,嘶哑得可怕,但确实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师伯祖,您不是已经答应徒孙,只要将书卷交给清风师弟就能寻个人偷偷换走我吗?为何我睡一觉醒来,还挂在这里呢?”

  纯山观主登时怒目圆瞪,将拂尘指向她:“妖女,还敢胡言乱语,肆意栽赃!”拂尘过处,风惊乱焰,可见内力雄浑不可测。

  她不在意,继续嘻嘻笑着:“反正我哪里都没有书卷了,你们就是杀了我,扒下我的皮都找不到的。不如你们问问……”她目光环视一圈,挨个点那些熟悉的面孔,“彩霓宫主见过吗?单大侠呢?河东双蛟呢?丐帮有没有呀?”

  被点到的江湖名人皆转头避视,他们知道这妖女是在胡乱攀扯,也知道自己确实没有拿到过,但还是忍不住害怕,一是害怕真的有人信以为真,二是害怕自己的真实心思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揭露。有些事情,虽然成为所有人的共识,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点破。

  场面很快又被纯山观主找回来,拿出掩月刀的那一刻,他明显地看到奚孩安眼神的变化,她不再用那种轻佻无状的疯癫姿态,转而瞬间化成一个刀风凌厉的杀手,目呲欲裂,似乎下一秒就可以挣脱束缚去抢回掩月刀。他很满意这种变化。

  “妖女,若你能知无不言据实以告,贫道还能做主,用这刀送你上路给你陪葬。”

  她就不说话了,只是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再说这把刀……”

  两方相持不下之际,人群里突然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咳咳,”那人咳出一口浓痰,又清清嗓子,哑道,“这把刀曾是真理王的佩刀,拿在阁下手里,刀光都黯淡不少……”声音不大,却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场任何人都觉得犹如在耳边低语,空谷传音已臻化境,可见此人内力深厚。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大家都四下去找说话人是谁,可却一无所获。

  柱子上的人影又动了,她疯狂地扭动手腕,好像试图让自己从绳结上脱身,着急去做某件事。

  “丫头,别动,皮破了疼。”声音再次响起,众人齐齐抬头,惊讶发现那人居然就站在柱子顶端。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上去的,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知晓的是,除非他主动暴露自己,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在他取人性命前发现他。

  亦不过是一眨眼,朝天曲就从柱子顶端落到地面,奚孩安已经站到他身后,不停揉着被捆出血痕的手腕。他还是他,尽管穿着农人的衣服,尽管蓬头垢面邋遢褴褛,但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朝天曲,二十年前江湖第一的刺客,有传言他只为朝廷做事,甚至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禁地。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将手按到自己的武器之上,全神贯注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这个男人。

  几年不见,朝天曲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懒惰成性的困模样,打着哈欠将奚孩安护在身后,小丫头在后面用暗劲掐他的后腰眼。

  “小祖宗姑奶奶,疼。”他皱眉叫道。

  “你怎么过来了,谁让你过来了!”奚孩安在后边气急败坏,“家里床太硬还是米太糙,要下山管这些破事!”

  “唉你手劲还是这么重嘿,我不过是想吃酱肘子了下山买,你说这么巧被我遇上了。巧合,纯粹的巧合……”

  纯山观主适时地打断师徒二人没完没了的斗嘴,朝天曲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他几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他也在燕州。

  “天曲师侄,你,这是何意?”纯山观主在问他为什么要把江湖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放走。

  师徒二人终于停止斗嘴,一致对外。一张毒嘴在场诸位可能都斗不过,如今来了两张嘴。朝天曲懒洋洋问道:“我还想问问诸位,为何将我徒弟挂在柱子上,是,她冥顽不灵,嘴毒人欠,不忠不孝不悌,但你们要问罪她,江湖规矩是否也得事先问过她师父我。”

  “是……是贫道有欠考量了。”纯山观主咬牙挤出来。

  “不不不,如果是您的话我倒不稀奇了。我记得恩师在世时曾提过您,哦对,江湖上都说恩师也曾问道于您。”他敲敲脑袋,作回忆状,“恩师与您论道,回来就只对我们说了四个字。”

  他伸出四个手指头,随着吐出的字眼一个个落下。

  “幺,麽,小,人。”

  话音才落,纯山观主的脸色瞬间变得又红又白,像被水煮沸了似的,蒸气都要从他的七窍冒出来。

  “怎的?”朝天曲反问,“事情做得说不得?”他又环视一圈,见到几个熟面孔,也有人纷纷垂下头,“流恒师兄、玄顾师姐要是还活着,看到这些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过河拆桥恩将仇报不知会做何感想。”

  奚孩安走上前去推朝天曲,“肮脏沆瀣不必来看,你也不必,赶紧回去吧。”

  朝天曲没有理会她,而是缓步逼近高台,所有人都不自觉后退一步。他们在害怕什么呢?明明他手里也没有武器,明明他已经是一个被酒蚀坏了身体的中年人,可人们还是在畏惧他。

  他边走边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作为她的师父,流恒的师弟,《经略安武卷》有没有可能在我这里呢?”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大步流星,径直朝纯山观主走近,“昔年您贪敛财物险被道宗逐出师门,是道真师父前往求情才作罢,这倒是忘得干净了。”

  有人冲上前去想拦住他,尚未看清用的是什么武器,人就已经倒在脚边抽搐吐血,他继续道:“苍山双妪还是双姝时,为婆家所害,若不是得蒙玄顾师姐搭救,你们这对妯娌只怕早就被立成牌坊了。”高台上两个老妇人脸色乍变,“还有单大侠,流落楼述时,谁从狼群嘴里救下你性命的?”朝天曲挥手又倒下熟人,他径直走到高台前,没有遇到一次像样的阻碍,势如破竹,一马平川。

  他用仅二人可闻的声音对纯山观主道:“李忠那老贼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肯卖命?有告诉你今天会没命吗?”

  话音落,寒光闪,众人再见时二人已经缠斗到一起。

  朝天曲来的时候是没有带武器,不过他方才一路边杀边走,顺手捡起一把剑。纯山观主的剑自然并非凡品,兵刃相接,朝天曲手中的剑就应声而断。

  他回身踩地,出现在随便一个什么人身后,拔出对方的剑又将那人推向纯山观主。老道士丝毫没有犹豫,手起刀落,自己的盟友成了他剑下亡魂。

  “啧啧,真狠呐。”朝天曲唏嘘。随即接下苍山双妪和单大侠的一记合攻,顺手在三人脖子上都抹了一道。

  朝天曲站定高台,甩净剑刃上的血,俯瞰台下诸人,道:“今夜朝某到此地,就是为了杀人的。谁能杀了我,《经略安武卷》就在朝某身上。”说罢,他撩开衣袍,只露一眼,众人都看清了那衣袍内衬密密麻麻绣满文字,他迅速拢回衣袍,又捡起一把剑插在腰间备用,“朝某背这东西背了快十年,很是疲累,不知此江湖重担又有哪位能一肩挑起呢。”

  “来吧!”晚风鼓袖,他发出一声暴喝。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