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林清眠抬起头，靠着竹椅背，散漫的看着天空。

　　“怎么说？”明音与他隔着一张小桌坐在同一行，此时略微探身向他。

　　“怎么说？哈。”林清眠轻笑了一声，“怎么说，在我意料之中吧。”

　　在边境看来，“黑羽神”这东西的醒来，似乎与平时没有太大区别。天与平时一样黑，只是黑色物质声势更大了许多，同时意味着自己即将走上最危险的战场。

　　但是只有在天魔城最中心呆着的人，才能感觉到它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压力。

　　诡异的黑色粘稠物质从边缘向内流淌，遮住了星光。“黑羽神”这个公认的人类之敌，这个真正的灾厄，它的肢体，它物理意义上的爪牙就悬在众人，悬在整个城市的头顶，似乎随时要滴落而下，从皮至骨的毁掉人类本身。

　　只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人们才能仔细“观赏”它：那东西上下浮动，絮凝成羽毛样态，同时又如同羽毛一般轻盈，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降落。

　　但这不能改变它扭曲的本质。越看它，越感觉灵魂要被吸进去，恶心，呕吐，甚至想要蜷缩身体，想下入土地中躲避它。

　　在这黑天之下，甚至连灯光都暗淡了几分。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心理原因，还是它真的已经将手伸入了每一个人身边，贪婪的吞噬着希望的灯火。

　　与其说这是无光之夜，不如说这只是个开始。从此以后，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会再有太大区别，都是黑暗的。

　　从整个星球外面来看，这已经是一个完全的黑球。整个结界虽然充满了光，但看上去已然是“神明”的掌中之物了。

　　尽管由于到了夜里，街上的人并没有那么多，但尖叫声和骚乱不绝于耳。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头，没有人能从这种恐惧中独善其身，尤其是这些从没有真正见过它的普通人。

　　城市的边缘人虽然不多，但是动物的嘶鸣与人的叫骂交杂在一起，显得更加原始而恐怖。

　　林清眠和明音坐在叶桐雨家的小阁楼上，冲着栏杆坐着。这个角度可以很好的看到街上发生的事，甚至能够听到附近住户家吵架尖叫的声音。

　　不过事实上他们并不担心这里。这个事注定要发生，所有人都得习惯它。天上的部分很稀薄，只是相当于主权的宣告，边界那里远比天上要危险万倍以上。

　　他们需要考虑的事只是如何让所有人都习惯。

　　“边境怎么样了？”

　　“基本算是控制住了第一波，虽然代价很大。”明音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手，“但是只要能够稳住，应该就....”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林清眠知道他的意思。只要稳住，接下来就是消耗战。他们与外界的连接虽然被“黑羽神”覆盖，但每一次对于它的轰击都会使它被削减，让它的力量汇入星球本身，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只要他们能撑下去，就必定会获取胜利。

　　“牺牲很大。”

　　“是的，这不必多说。”

　　林清眠轻叹一声，看向“灵之符文”的所在处：“雪，有点过大了。”

　　“意料之中。”明音推了下眼镜，“不过，也不可能比明冥前辈，还有小家伙和他们的家族加在一起还要惨重。”

　　“不。”

　　“怎么？”

　　“要是你死了，才是损失最大的。”林清眠转过头，认真的看向他，“现在所有人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千万不要去送死。”

　　“怎么会。”明音摇了摇头，“我可不像明奥诺一样那么冲动，还有.......善良的有些盲目，永远不看着自己的生命。”

　　“你对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个已经被我们打破的壁垒怎么看？”林清眠忽然问。

　　“我还以为你全知全能，连我下句话说什么都知道。”明音轻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甚至我现在能和你说这么多，都是因为那东西和这里的联系越来越弱才能做得到。”

　　“不然？”

　　“这个结界根本支撑不住它的完全解放。”林清眠坐直了身子，“它和我之间的联系，比你想的要大的多。毕竟我作为触媒封印了它太久。”

　　“好吧，我知道了。”明音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并不比大部分人多，不过是我们处于一个极大的星球上，事实上处于一个远超我们想象的巨大宇宙中。”

　　“至于壁垒....我们终要打破这个封印我们魔法，同时阻隔了我们与外界沟通的东西，'黑羽神'是闻着我们这个星球本体'龙'的味道过来的。它妄想把这个世界吞下。”

　　“太片面了。”林清眠摇了摇头，“我记得我跟小不点曾经说过。他在突破的一瞬间，应该也见到了'神'。”

　　“'神'？”

　　“严格来说，她属于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生命层次，我觉得连'神'这个称呼是我能想象到的最高等形容词。”

　　“所以说，你知道的吧。”林清眠挪动了一下身子，微微向前倾，“语言同样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我接下来说的，是'神言'，触及到了神之领域。准备好，你将在此承受'黑羽神'的报复。”

　　“没问题。”明音心里清楚，这必然会分散“黑羽神”的力量，最起码能够分担他们在前方的压力，说不定还能救几个人。

　　“在我突破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好像规定着宇宙的一切规则，而'神'就站在台阶上。她许诺我可以向她提问。”林清眠用右手用力握住左手，“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也是这么问的。”

　　“所以我问：为什么我的朋友会自杀，为什么我的家人会死去。”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我问她，为什么我的家园会招来那恶心的黑色东西！”

　　他在“恶心的黑色东西”上愤怒的加强了语气，而于此同时明音似乎被什么东西用力的向下按压，整个上半身紧紧的贴在他的大腿上，紧接着咳出一口黑色的血。

　　“咳，咳咳！tmd......艹。”

　　“你还行吗？”

　　“没事。你继续。”明音的嘴还能非常正常的说话，这便是“神言”传达的必要条件，因此就算是'黑羽神'如此愤怒，却没有资格停下这个过程。不过他早已不记得这离上一次他在别人面前爆粗口多久了。

　　“那你走的时候记得收拾一下。”林清眠点点头，继续说道，“'神'笑了笑，告知我问出了最合理，最有意义的问题。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不仅仅是我们家族的事，不仅仅'黑羽神'与我们之间的事，事实上是整个宇宙最终导致的结果。”

　　“而这一切的起源，必须从前代宇宙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