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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归属在何方 作家buyMfs 3720 2024-11-12 16:38

  工程的进度已由屋内转到院里,在接下来的日子,贾巩将要在烈日下度过自己的这一段打工生涯。清晨阳光撒出诱人的金黄色光芒,这预示着今天将又是一个大晴天。一早,张福便号令他们搭建好了架子,今天要把院子东面的墙再加高几层。看到二润子开始往小车里码砖,贾巩便跑了过去动起手来。通过坑坑洼洼的土泥路,二润子和贾巩把小车推到了架底,开始往架上运砖。

  不一会儿,看小车内砖已所剩无几,二润子一跃爬上了架板,开始把架上的砖一块块排到了墙上。接着二润子告诉贾巩要开始准备灰料了,这一次的灰料准备得出奇的多,但贾巩没有吭声,只是遵循着二润子的安排。东墙离搅拌炉太远,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笨重的搅拌炉搬过来,张福对他们说:“还是就人工和灰吧,人工还比机器更好用咧。”这也难不倒二润子,想当初还没用上搅拌炉的时候,全都是靠人工和,不照样盖房铺路嘛!

  当二润子和贾巩装着满满一车灰料运到架前的时候,车子却突然陷进了一条隐在草丛中的小沟,任凭他俩使多大的力气小车也都不再往前了。“四儿,下架!”张福喊道。李四忙放下手中的绳线,跳了下来。张福这个粗实的汉子一声令下,小车便温顺地从小沟里爬了出来,乖乖地滚到了架底。

  二润子说:“咱俩跟上灰料,跟上砖就行了。”贾巩连连应声点头。二润子把两个灰料盆装上灰料后,便推着小砖车离开了。看着一百多米长的高架,贾巩也知道这是个耗时的活儿。相比之前的抹墙架,这个架子更低一些,贾巩在上面也不是那么地害怕。他爬上爬下,拿起砖夹子,放下料铲子,推走小砖车,拉来重料车,但张福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过了一会儿,张福说话了。

  “当初刚不上学的飞飞来跟工时,那可是我见过最快的,就在架上跑,砖堆上飞,怪不得起名叫个‘飞飞’!”

  贾巩很不高兴,李四和二润子也知道张福话中有话,但都一声不坑。贾巩寻思着,我又不是飞飞,有啥好比的,只要不让你缺料少灰的,你也不能说我做的不好。一会儿,张福觉得没人搭理有些过分,便朝李四咳嗽了几声。可李四到也是够意思,竟背过身去,只顾着手中的瓦刀飞来飞去。见李四这样,他也不再说风凉话,只是这恼人的天气太过闷热,站在架上就像是站在烤炉的中心。张福一跃而下,朝着塑料水桶踉踉跄跄地移了过去,他拿起水管,让贾巩跑去拉上闸,汩汩的井水从管口冒出,张福把舌头吐出来,大口大口猛吸着这清凉的地下水。他把管子放进水桶,两只胳膊一举,短袖上衣便溜了下来,贾巩看他光着大膀子,又开始饮起水来。直到肚皮胀到极限,张福这才满意地打了个响嗝,逗得贾巩低声笑了起来。张福抬头朝着贾巩泛起了憨笑,“关闸吧。”他示意道。

  砌墙是一个单调的工活儿,张福和李四一人站在架板的一边,朝着中间开始砌去,大概半个小时,他们才能碰到头,之后便又提着料盆走到架板的两端,开始下一回合的征途。李四最初没有张福砌得快,总是张福到了中点处还得再砌一会儿才能接上李四。不过,李四还是提升了速度,每次都在中点与张福会合,李四把握节奏的准确度让贾巩感到惊讶。

  “咱俩倒像是牛郎织女,这砌一线见一面,见了面也是马上就又分开啦,有时候说:‘来吧,抽根烟吧。’这抽完了烟也得一别。”李四边往回走边高声说道。

  张福没有回应李四的调侃,只是看似笨重地在架板上行走着。贾巩听出了李四言语中的幽默之意,但李四似乎也没有再说下去的矛头了,这要在平时,不把众人斗得捧腹大笑,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可能是今天太过劳累,每次走到李四身旁的架上排砖,贾巩总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老人气和汗液发酵后的独特气味,张福也好不到哪里去,晒得通红的膀子上汗水四流,脖子上的毛巾早已发黑,用力一拧便是汩汩的汗流。

  贾巩定睛看了一会儿,一股电流穿过了他的脑子,彷佛被击中一样,他开始构思起自己的工地生活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来赢得张福的称赞,只有这样,在他们这个团队中,贾巩才能真正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然自己总是被使唤,如果有了二润子的本事,那张福让自己干活儿的态度也会变个样,至少得像对待二润子那样。想到这里,贾巩看了看二润子,这个踏实能干的汉子虽然干的是最不受人羡慕的工作,甚至人们经常会以此来教育自己的孩子,如果不好好学习,就要像二润子一样跟工去,但每次张福使唤二润子的时候,用的是一种商量的口吻,张福对自己发过一次火,即使被很快压下去了,但自己从未忘却,那是来工地以来的张福的第一次红脸,竟然正巧落在了自己头上。

  贾巩开始了自己的奋斗,他知道要想有所好的表现只有卖力气,他有信心,因为在他的心中,自己说什么总比二润子强。在外界人看来,在工地上受苦受累的只是二润子,跟工的是要伺候大师傅的,似乎跟工只是一件光卖力气、不靠手艺的活儿,是个人只要有把子气力就都能干,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干。贾巩未入工时,确实有着和外界人一样的看法,他甚至不晓得为什么有的人愿意干这种苦活儿,干点什么不比这赚钱。愿意受苦的人越来越少,这个行业就要没落,抱着一睹夕阳行业现状的目的,他来到了这个工地,也是为了尝试一下那靠苦力赚钱的原始工作。这几天来,贾巩改变了过去的看法,光有膀子力气是远不够的,事实上小工也需要有一定的技艺,像和石灰,没有丰富的经验是不能又快又好的满足大师傅的要求的,还要察言观色,大师傅一抬头就知道要这,一瞪眼就知道要那。更重要的,要有吃苦的精神,不能挑着活儿干,啥活儿来都得上,即使觉得自己应付不了,也要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去干。贾巩甚至觉得,小工的工资应该要比大师傅的工资高,有的时候,工龄长的二润子也能干起泥瓦匠的活儿来,况且小工要比大师傅更稀缺,二润子也可能是贾庄这个行业里的最后一个资源了。

  看着工地上仅有的最后一个红人,贾巩提起了精神。他从二润子手中接过小车,奋力把一车砖推向架板,一路上的起起伏伏让小车发出了奇特的声响,那种只有在快速行驶时才能听到的晃动声。到了架板下,贾巩时而用起砖夹,时而又徒手,开始混着法儿地卸起砖来。一块块砖落到架板上,“嗒——嗒——嗒”的响起,突然他一个纵跃翻上了架板,要开始把砖重新排在墙上,按李四的要求砖与砖之间要隔开一个砖的距离,贾巩发挥了他细心的特点,把砖排得整整齐齐,从远处一看有如列队的士兵。

  “这是谁家孩儿咧,怎么面熟得很?”一声男人的吼声从墙外的白桦林中冲了出来,传到了墙上做工人的耳朵里。贾巩一抬头,只见树梢因被人来回冲撞树的根部而抖动起来,紧接着一个白皙皮肤的中年男人站到了树林边上。“这也看不出来?贾巩麽,人家刚高考完。”张福主动向那个人提起。贾巩觉得这仿佛是刚才的卖力才讨来的张福的好感,想到这他欣喜的笑起,“任伯,不认识我了吗?”

  “贾巩呀,这要是在街上遇见了还认不出来咧,怎么大学生还跟他们受这苦咧?”说着任兵发出了鄙夷的呼声。贾巩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刁难的问题,他只好向张福求助,张福看了一眼贾巩,又看了一眼插着腰的任兵,说道:“这和领导搞不好关系就得受苦咧嘛!”任兵听到这里,脸上一股丑陋的狰狞,二话不说又闯进林子里去了。

  在他们休息的空当儿,任兵一脸兴奋地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树荫下。“这么热的天,你那忙逑甚咧?”张福问着任兵。“施肥麽,队里没咱的事了,不就得自己找点活干麽!”任兵把案桌上的茶叶狠抓了一把放进他的杯子里,又示意李四给他递根烟。

  “你这是逑,来我们这里混吃混喝,咋滴,老婆管的这么严咧?”李四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张福又调侃道:“你这一天能上三回粪,今早我路过你村南的那块地,叶子都黄了,你这真是不干人事。”任兵一脸的冷意,便说得赶紧继续干活儿去了,就提起身子一瘸一瘸地快步走了去,据贾巩回忆,这个男人似乎当时有想跑的冲动。

  “这个任兵,我对他可是熟得很。去年村长竞选,一根筋的护着甲,要跟着甲飞黄腾达,最后还不是乙当选了。要说也没什么,可是乙根本不待见他任兵,一心往死里整他,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每天只顾着伺候他的那几块旱地。昨天一整天在村南那块地鼓捣,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车陷住了,叫我出来帮他拉一下,你看他一个人也没为下。”张福又唤起了一股热情。

  李四插了一句:“这么旱的天,咋还能陷住咧?”

  张福又高声说道:“起初我也纳闷儿,咋还能陷住咧!到了地里一看,是车陷到了他自己施的粪里面了,以为猪粪是好玩意儿,一车一车往地里拉,整片地都是满满的猪粪。今早我路过,玉米叶子黄了一大片,真是个没脑子的主儿!”

  说到这,一阵车轮声呼着穿过街道,上了对面的土坡。

  “你看,你看,车罐还没放下,这要翻了,还不得压死!”随着张福的手指众人一齐朝远处看去——在一个背朝着他们的土坡上,一辆新亮的小三轮背着一个几乎立着的生锈铁皮粪罐,粪罐的倾斜程度达到了极限,使人感觉要是再斜一丝角度粪罐就要把车向后掀翻,不过最终,三轮还是慢悠悠地爬上了坡,朝着更远处发出嘶吼。黑滚滚的油烟直冲天空,夹杂着夕阳的余晖而成燃烧的状态,在众人的欢笑声中,一天又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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