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戟悬于吴法双目前,那亘古不衰冲天而起的杀气,无不透露着这断戟主人的强悍,仅仅只是断戟散发出的道运便压得白剑满头大汗。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道运并不压迫吴法,或者说吴法并不畏惧断戟散发出的道运,在看到这柄断戟的时,吴法震惊又兴奋,唯独没有一丝的胆怯,他红着眼眶,伸手想要抚摸断戟,也不知怎地,吴法的手靠近断戟,断戟的杀意也渐渐消失,直到吴法完全握住断戟。
“嗡!唰!”
断戟向四周散发出强烈的道运冲击,震落周遭树木叶无数。
折戟沉沙的战场上,那手持长戟君临天下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这熟悉的身影,让他通红的双眼荡起波纹。他便是吴法的皇祖吴畏,也就是吴国的先帝,而这断戟就是吴畏的道宝,也是历任吴国帝王代代相传的道宝。
“世子,世子!”
看到吴法方才那无神的双眼,白剑以为吴法着了这断戟中杀气的道,大喊着将吴法的思绪从这伟岸身影面前拉了回来,回过神,吴法眼含热泪,仰头望天,向前一步踏出,左手掀起染血的白袍,面对着女子跪下拱手道:
“前辈能从昭国皇宫取得吾皇祖之戟赠予我,蒙前辈如此大恩,无论何事,前辈尽管吩咐!”
女子轻启红唇,并指施展道术将白剑隔离在外,其言不传六耳。
“我需要你将这两个人送入绝暗学宫修行,必要时照拂他们一二,这是他们的画像,可记下了?”
“记下了,敢问前辈,仅此一事乎?”
吴法本以为女子还有后事,迟迟不闻女子的仙音再入耳,他不明白女子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竟然只是为了让他带两个人进绝暗学宫修行,这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而在他看清那画像上所画之人时,心中暗道:
“这不是吴家村的体修和他弟弟么?”
“仅此一事”
女子的声音悠悠自天边传来,吴法再寻不得女子身影,此时,对白剑的隔绝也消失,白剑一头雾水走过来说:“世子,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
吴法这才得知白剑的记忆消失,定是那女子消除了白剑方才的记忆,这般手段令吴法感叹:“真乃神人也”
左手紧紧握着手中断戟,右手轻轻的抚摸戟身。吴法本以为会付出与此戟对等的代价,没想到只是送两个人去绝暗学宫。而他本就打算向父王提议,将吴天这样的人才引至绝暗城发展,可谓是与女子所托之事不谋而合,他不由得有些怀疑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句话的真实性。
绝暗城,镇南王府
吴法回到府中,一路未歇,虽是深夜,世子所中,仆人依旧跪地等候,迅速更衣后,吴法朝王府正寝方向走去。
镇南王府,正寝殿外,吴法重重敲了三下门,他知道父亲每晚此时都不曾入眠
“何事?”
“父王,孩儿有要事禀报”
“进来”
得到应允,吴法这才推门而入,看到吴谛正披头散发,穿着一袭黑衣盘坐于玉床之上,周身缭绕着浓郁的黑色道运。
还未等吴法将断戟呈上,吴谛已经感知到了吴畏的气息,一时间,散发倒挂飞扬,双眸有如暴动的闪电一般,而处在这爆裂气息中心的吴法,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好在这暴烈只是一瞬便平息。
“你身上怎么会有你皇祖的气息”
吴法从腰带中小心翼翼的拿出断戟,跪地,用双手将断戟举过头顶,断戟出现的一瞬间,沉稳如吴谛,也先是震惊到了极点,眼含泪光,双手颤颤巍巍的抚摸着戟身,终究还是在脸颊上倒映出了断戟的模样。
吴谛脑海中全是当年与父皇间的种种温情。自吴畏仙逝后,吴谛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要让昭国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他要亲手夺回吴畏失去的一切,而这断戟便是其中之一。
半晌过后,吴谛的情绪稳定下来,吴法趁机讲述今日所经历之事,顺带提出在偏远之地选拔人才的想法,而吴谛却只关心那青袍女子,他问道:
“那位前辈就只有这一个条件?”
吴谛也很是不解,能前往昭国皇宫拿出这柄断戟的前辈,竟然只提出一个如此简单的条件作为交换,要知道,去昭国皇宫取回这柄断戟,这是吴国举国之力都办不到的事情。
“对”
“看来,这位前辈不仅手段通天,还很了解我们。才能开出这样一个皇室中人都不会拒绝的条件。既然如此,法儿,此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切莫怠慢了那兄弟二人。”
“明白!”
吴法干脆的答道,但其实他内心有些失望,因为吴谛直接忽略了他提出去偏远地区做人才选拔的想法,在他看来这是吴谛无声的否决,他只能另想办法,在吴法告退即将合上正寝殿门之时,吴谛的声音传来:
“法儿,只要是你认为对的事,尽管放手去做,万事有我。”
吴法愣在原地,行礼跪拜后,起身合上殿门,深深的看了一眼殿门转身离去。
正寝殿内,吴谛拿出他当年杀向昭国时夺回的另一半戟身,这一半戟身始一出现,一股道运自然运转牵引着两半断戟合二为一。多年过去,两柄断戟还能凭借着残存的道运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着实令人称奇。
在方天画戟彻底合二为一的那一刻,吴畏残存的皇者威压波及了整个王府,吓得府中人人人心绪不宁,王府众守卫也立即开始搜寻整个王府,以查明是否出现敌袭或是其他未知变故。
整个王府一时间灯火通明,而王府最中心的正寝殿内却是幽静如水,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跪在戟前,风声在窗户里外轮转,隐约夹杂着一丝呜咽。
没有丝毫停歇,吴法离开正寝殿后招与白剑一同带着上百城建卫连夜赶往吴家村。
而与此同时,清水湖边,吴二妞趁着吴心去帮助其他村民的间隙,跳入湖中试图自杀。好在吴心时不时的看着吴二妞这边的情况及时发现,他急得大喊:“天哥!二妞跳湖了!快救他!”
看到湖中还未消散的波纹,吴天飞速赶到湖边和吴心一同跳入湖中,将吴二妞救起,由于吴天来得足够快,吴二妞无碍,但她早已心似已灰之木。
从其他幸存的村民那儿,吴天早已得知二妞被三当家侵犯,她父亲和吴强被三当家所杀的遭遇,他早想安慰二妞,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现在二妞轻生,他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他一边抱着她往家跑一边小声在二妞耳边焦急的说道:
“二妞,别做傻事,别用他们犯下的错来惩罚你自己,该死的他们,是那些坏胚!不是你!你得好好活着。”
听到他的话,原本眼神呆滞心如死灰的二妞哭了,她死死搂住吴天,在他怀里不停的抽泣着。
“噼里!啪啦!”
炉火跳动,二妞身上披着张氏的衣裳蜷缩在炉火旁,吴天也蹲在一旁陪着她,张氏则是拿着麻布为二妞擦干头发,哽咽的念叨着:“孩儿啊,二娘知道你难受,知道你想不开,但是人总得往前看.......”
看着炉中的火苗,二妞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抽泣的问道:“吴天,杀了它们的人,是修道者么?”
“嗯”
“怎么样能成为修道者?”
“你在此地等我”
吴天知道二妞在想什么,为了让二妞有活下去的希望,他来到湖边,脚踩湖面,“噗通”一声,脚浸入湖中。吴天知道,陈虞定是和往常一样有事离开了清水湖,而当她再次回到炉火旁却发现陈虞坐在他先前的位置笑着望着他:
“在找我么?”
“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回来见你在湖边找我,就想着捉弄你一下”
吴天无奈的摇头,来到她身旁坐下说道:“陈虞,能帮忙看看二妞有没有道门么?”
陈虞拨动了一下炉中柴火,看了二妞一眼,她摇头道:“阴阳血用光了,看不了”
“那我可以将道源天相传给她么?这样一来即便二妞没有道门,也能走体修的路子。如果她本来就有道门,那就更好了!只是修炼道源天相太疼了.......”
“我不怕疼”
看到二妞坚定的眼神,陈虞面色平静的说道:
“你可以传给她,但切莫再将道源天相传给其他人。我会在她体内种下咒罚,一旦她试图将道源天相另传他人,就会死。”
陈虞一指点出,一道死咒种在了二妞体内,二妞并未得到陈虞的认可,也未与陈虞有一丝的因果牵连。吴天想要传道于她救她性命,陈虞不会阻拦,但出于对吴天和道源天相的保护,陈虞必须在二妞体内种下死咒,一旦二妞试图将道源天相传于其他人,就会身死道消。
“我要走了”
陈虞在吴天耳边说了句小声说道,短短四个字,却让吴天心都颤了一下,转头看着陈虞的脸问道:“什么时候?”
“也许今晚,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回陈国吗?”
“嗯”
“看来这几天不能进山打猎了”
“你进不进山都一样,我在这儿也能知道你在山里都干了些什么”
“不一样,在山里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我想送你”
看到吴天真挚的目光,陈虞难得心中有了一丝波澜,这种被人珍视的话语她在陈国时时刻刻都听到,但都是些流于表面场面话,除了她父皇和白萱,没有人真心的珍视她这个人本身,如今又多了一个人。她温柔的笑着打趣道:
“看来我得快些离开,不耽误你进山才好”
吴天知道她是在打趣,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炉火,没有再说话,只是那炉中柴火不停的在噼里啪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