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定格在9:30。
测试的前5分钟,总控室内一片死寂,竹教授站在麦克风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随着一声“嘀”的警报解除,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丁院长没有说话,却用力握了握竹心的手,眼神中透着肯定与期待。于奇和姜闻天也起身祝贺,只有红色披肩的女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竹教授,1号测试员好像有点奇怪。”优雅女士指着屏幕左边的刘森,面色中带着一阵焦虑。“他的意识指示灯灭了。”
“靠!”不等竹教授开口,同样在一旁观测的边疆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直奔1号测试间。
“哐”的一声,边疆一脚踢开了1号测试间的正门。测试间内已是一团乱麻,小黑盒的警告灯一个劲的闪烁,同时发出“嗡嗡”声。
“怎么回事?!”边疆冲着刘森的组员大喊道。
“明明共梦的同调参数在正常范围内,可刘森的意识桥接突然中断了。”
连入梦境的情况下意识突然中断只有两个可能,测试者的大脑受到了不可知的损伤,亦或是测试者的感知系统的问题导致梦境的变化,从而反向刺激测试者的意识。
“是否要中断测试?”刘森小队的硬件装配师看着意识指数暴跌的刘森,焦急地询问。
“现在如果中断测试,不仅没法救下他,还有可能会波及到1组的郑武......001号接待员,快去把医护专家叫来!”边疆的大脑飞速旋转,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嘶吼道。
001号接待员没吱声,一溜烟跑了出去。
“别挡路,都闪开!”屋门再次被打开,催眠师朱蒂直奔刘森而去。她死死盯着刘森的脑电图,旋即撩起衣袖,将三根手指搭在刘森额头上,闭上眼,倾力感知着什么。
“他情况不太好,需要紧急介入,不然的话......”朱蒂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他还有生命体征吗?”不远处传来竹心的声音。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脑电图杂乱无序,意识指数极不稳定,正趋于临界点......前两次测试有没有这种情况?”脑科专家也赶来了。
除了旁边脸色苍白的小护士瞪大了眼睛不住摇头,其他人全都低头不语。边疆顾不了许多,伸手掐断了母机的电源。接着摘下刘森手臂上的黑白环。白环纹理数据尚未录入完毕,黑环的视窗则显示正在初始化。为了进一步确认,边疆小心翼翼地取下测试者的头环,发现头环一直在正常运作,并未过载。边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独自进入木屋。
身处指挥室另一侧的南希没有动作。她虽然不懂技术,但深知问题的严重性。【双星测试】就像一位催眠大师同时对两名测试者施加催眠。只有脑波处于同频状态下两人才有可能顺利进入共梦,这样的几率本就不高。而现在的情况无异于彻底打破双方的意识基点。
打个比方,就像在一秒内抹除一个人从出生到33岁期间的所有记忆信息,让他的大脑出于完全宕机状态。同时,将这33年的信息全部加载到另一个人的意识中。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对当事人造成不可逆的二次伤害,尤其是郑武这样毫无防备却已进入梦境的测梦师。想到这里,南希打开中控室的大门,独自向2号测试间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身处梦境的郑武哆哆嗦嗦走在黑色的通道中,四周皆是死寂,前路一片漆黑。一路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每走一步,郑武便记住一步,心也沉了一分。无尽的黑暗渐渐淹没理智,他不敢陷入到情绪中,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却想起了另一件童年往事。在他10岁时,曾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一起点上火把,跑到防空洞改造的地下室玩探险游戏,其他人都出来了,只有他被困在地下三层的防空通道里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十点才被母亲发现。从那天起,每当夜幕降临,只要是一个人,郑武都会开着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入睡。这种情况直到18岁时才有所好转。
当年的一幕彻底勾起了郑武对黑暗的恐惧,恐惧层层弥散,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黑幕中传来阵阵急促的喘息和时有时无的咳嗽声,夹杂着某种令人不安的风声。恐惧不断放大,好像另一个自己在轻声低语。他停下脚步,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颤抖的身躯在意识的驱使下不断旋转,直到转了半个圆。
“嗯。”
郑武把脚踏了下去,这一脚踏很舒适,仿佛让他看到了一条平凡却安稳的路——回头路。几乎是同一时刻,郑武的耳边猛地响起一句话。
“我嘛,就安心在十字路口等着你。你可别走回头路,自己跑丢了~”
想起来了,这是文令雪留给自己的话......
深呼吸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划破黑幕,带着仅有的勇气向着原来的方向一路狂奔......
1号测试间内,经过脑科专家的紧急处理,刘森暂时摆脱了脑死亡的危险。
“张主任,他的情况如何?”竹教授的声音很低。
“他的大脑前额叶皮层受到了一定冲击,引发了血管抑制性晕厥,所幸没有大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苏醒。但测试肯定是不能继续了。”
按照竹教授的一贯作风,现在就应该当即叫停测试。但此时郑武已进入梦境,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出现无可挽回的损失。
“梦镜重启,再次接入意识系统......”
听到梦境重启的提示音,竹心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他抬起头,看到蛋屋外正在连入的蓝色标识,两步冲进屋去。
蛋屋内,边疆戴着黑白手环,右手擎着头环,就要戴在自己的头上。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竹心冷眼看着边疆,嘴唇略显僵硬。
“我的态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起先前自己和竹心的谈话,边疆平静地将盛放镇定剂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
竹心点点头,没有说话。
“如果我们两个都没回来,就把意识边疆解散吧。”边疆微闭双眼,戴上头环,留下独自一人的竹心伫立于蛋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