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没回去？

　　梆梆两声，又是两次弹指，这个一米八的男人依旧纹丝不动。三次尝试失败，结果已不言自明。如果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郑武很可能直接崩溃。但经历过三次意识梦和一次赤叟事件的他已经不是一个月前平平无奇的失业奶爸。

　　作为一名编制内的测梦师，他能够做到让自己在这种极端精神体验的环境下冷静思考，毕竟之前一直靠碰头大法一路过关，形成了路径依赖。现在正是突破自己的好机会。

　　10分钟后，他蜕变回了一个月前的模样。

　　“妈蛋，这是鬼打墙了！”用尽浑身解数的他开始以追雾的方式处理自己心中的焦虑——哪里有雾就追到哪里。比起无尽的黑暗，雾是这里唯一能够标识的存在。就在这个过程中，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里的雾好像在有序的运动。

　　为了验证自己的假设，郑武沉下心静静观察。他面前的那团雾气在10分钟内已经移到了20米开外的距离。可能是面积很大的缘故，如果不仔细观察，是无法意识到雾气是在移动。如果这里的雾气在不停流动，它会不会像《对马岛之魂》的指引之风一样帮助我找到出路呢？

　　瞄定目标后，他一路尾随着跟了过去。雾气的移动速度虽然很慢，但方向捉摸不定，郑武几次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了几步，全部搞错了方向。试过几次之后，他放空自己的意识，彻底变成了雾气的跟随者，一路向上而去。

　　神奇的是，就在他熟练跟随雾气后，眼前的风景也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色。走了几百米的样子，远处出现了一片砖红色，虽然整体环境依旧很暗，但这种变化足以让他为之一振。又跟了几分钟，砖红色的由虚变实——那是一道红色的围墙，围墙质地看似老旧，实际刷了红色的新漆。

　　看到这一幕的郑武兴奋地跑了起来，在雾气的环绕下向着前方的城墙不停奔跑。每跑一段，他都会停下来锁定雾气的位置，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再走几步，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出路了。郑武面带笑意，加快脚步，在红色的雾气下翩然漫步，在金色的光晕下勇往直前，一步跨过那道蓝色的门。

　　砰。

　　一声响声后，他的眼前漆黑一片，连同意识一起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找死啊你！”

　　信标大厦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路南一侧的十字路口。站在汽车外的彪形大汉面色铁青，微颤地指向着距离车头灯一步之遥、半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男人怒吼。

　　“把人撞了还有理了！”

　　“这可是帝都！有点素质行不行！”

　　“会不会是碰瓷的？”

　　“看看这一脸的血！你们谁来碰一个......”

　　“撞人还有礼，送他上热搜！”

　　围拢在轿车周围的热心市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刚才还一脸凶相的彪形大汉被淹没在正义的口水里，瞬间没了脾气。

　　“嗯......不好意思，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

　　满头是血的郑武向前靠了一步，吊着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壮汉。

　　“没、没......事。”壮汉的面孔已经从愤怒变为恐惧，他下意识后退，壮硕的小臂不住颤抖。

　　“那我走了。”郑武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信标大厦的大门，留下背后议论纷纷的人群......

　　“朱蒂，他怎么样？”站在急救室门口的高唯轻咳一声，朱蒂见状，招呼好护士，向高唯走来。

　　“放心吧，死不了。这家伙命好，被正面撞了只是轻微脑震荡......老大不小的人了，真是不让人省心。”身穿白衫的朱蒂右手叉腰，左手扶额，不住摇头。

　　“他什么时候可以说话？”高唯没接朱蒂话茬，她急于了解事情的原貌以确定郑武当前的安全状况。

　　“......手机！我的手机！”病床上的郑武突然呛咳一声，一口血痰脱口而出。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服下一杯蜂蜜水后，他的神智恢复了正常。

　　“哥，你是怎么搞的？“高唯坐到病床旁，关切地问道。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总部有监控吗？”一脸苍白的郑武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是病人，需要休息。”朱蒂在旁边歪着头嘟囔了一句。

　　“别想着监控了，给我好好休息！”砰的一声，休息室的门被死死关上了。

　　两天后，启示者会议室，三人团小会如期而至。

　　边疆开启了监控视频的投影。只见视频中的郑武像没事人一样悄悄摸出宿舍，直奔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头凑了过去。

　　边疆和高唯分别将冷笑和同情的眼神投向了郑武。

　　“这就是我说的矿泉水......”自幼对撅尾巴管的习以为常的他并没有特别的不适感，只是尴尬地耸了耸肩。

　　从卫生间离开后，这个漫游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到电梯里，任由电梯升到2层，再返回到-3层。最后在自己咯咯的笑声中走出了电梯，整个时间持续了3分钟左右。

　　“感觉在看惊悚片。”高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明明是部温情片......”郑武拿着手机，看着文令雪头像中不曾出现的聊天记录，怅然若失。

　　“梦总有圆上的一天，别难过。”坐在一旁的边疆拍了拍郑武的肩膀安慰道。

　　“继续吧。”

　　在离开电梯后，郑武在楼里兜了两圈，显得十分焦躁，直到开始追逐一名AI机器人走上楼梯，才步入正轨。他一口气跑了三层，直接上到信标大厦一层，在院门前观望片刻后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走向挂着红灯的十字路口。

　　“看起来的确是场梦游。”关上视频后，高唯面向郑武轻声道。

　　低着头的郑武没有说话，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信息。

　　“和上次一样吧......”边疆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郑武。

　　“你指的是6.18吧。”郑武抬起头，继续道：

　　“之前我一直觉得6.18的共梦已经很清楚了，却忽略了梦游这件事。现在看来这里还有疑点。”

　　“你的意思是......”高唯并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眉头微皱。

　　“我怀疑那个空间既不是梦境，也不是我的精神空间，而是人为加工过的某个区域，这样才能解释里面的人会在现实中产生位移——这种情况在意识梦里是不会发生的。”

　　“也许这只是感觉上的偏差或是其他原因？”高唯表示怀疑。

　　“不对。只要出现了位移，就说明那个空间与现实空间是在某种程度上关联的。而且还有另一个佐证......”一旁的边疆指着郑武，面色冷峻地补充道：

　　“郑武不同于其他测试者，一个没有生命体征的人是不会活蹦乱跳地乱跑的。”

　　听到这句话，郑武如梦方醒，随口问了边疆一个问题：

　　郑武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直接消失，一副被戴上紧箍咒的颓丧表情。

　　“最起码我们发现了这类的危险区域，这波不亏。”坐在对面的边疆轻描淡写地安慰道。

　　会议室内短暂的陷入了沉默。高唯右手托着脸颊，左手无意识地转笔。在笔停时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空间......会不会和那位耄耋老者的圈子有关？”

　　边疆摇摇头，将目光移向郑武道：

　　“如果这个空间是麦田圈，他应该没那么容易出来吧？一只赤叟就够他受得了。”

　　“我谢谢你，以后共梦里少不了同甘共苦。”郑武咬着后槽牙哼了一声。

　　“很遗憾。考虑到梦镜的耐受性，相关的使用权限已经暂停了，起码要等老头子从RB回来。”边疆靠向工学椅的椅背，双臂环抱，表情略显严肃。

　　“相信教授吧。”又一阵沉默后，高唯挤出一抹笑容。

　　郑武与边疆不约而同看向墙上的挂钟，心中泛起微动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