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试金石影业的途中，基利安接到了第二通电话，他趁着在红绿灯口短暂停车的时候按下了接听键，下意识地朝路口的电线杆附近张望了一眼。

　　“这里是环球影业电影公司，我是负责接洽电影剧本的人事专员，基利安·贝克先生，对吗？听说您有开拍下一部电影的计划？”

　　风水轮流转，这是他在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

　　“我是。”

　　“贝克先生有时间来环球影业一趟吗？”

　　看来午餐会红毯的直播采访起了效果。

　　基利安的思绪转动起来，他虽然在镜头前暗示了试金石影业，但并没有一锤定音与迪斯尼合作。

　　环球影业能够打电话来接洽自己，说明他们的高层已经在非常短的时间内通过了商洽决议——而且他们还没有看到《低俗小说》的剧本。

　　这绝对是一通颇具诚意的通话，它赢得了基利安的好感。

　　但可惜的是，他的剧本已经摆在迪斯尼的会议桌上了。

　　基利安尽量把拒绝说的委婉，至少给对方留下一个台阶：

　　“抱歉，我正在试金石的大楼里。”

　　“太可惜了。”电话那头流露出明显的惋惜音色。

　　作为好莱坞历史第二悠久的电影公司，环球影业有它的独到之处，20年代历经衰落之后，1970年，环球影业重回好莱坞顶尖行列。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等著名导演与环球影业的合作都十分紧密，环球影业也被称为“最珍惜导演的电影公司”。

　　当然，珍惜都是相对而言的，资本家与非资产阶级始终存在着鸿沟。

　　基利安挂断了电话，即便婉拒了环球影业主动投递的橄榄枝，但依然不妨碍他对环球心生好感。

　　相比晾着他五个月的迪斯尼，能主动向他打来这通电话，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历时数月，他再次和迪伦·唐纳德见面，这次他们没有坐在气氛严肃的会议室里，迪伦·唐纳德带着基利安来到好莱坞的一家天顶花园餐厅。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这群见利起意的老滑头，整整晾了我五个月，直到午餐会后才肯通过立项——”

　　被迪伦·唐纳德说中了心思，基利安反倒褪去大半的不满，在接过咖啡的时候顺水推舟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我在想如果半年的时间，试金石不通过我的剧本立项，我就去找别的发行公司。”

　　“怎么说呢，让新人认识世界的残酷是每家好莱坞电影公司的传统，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记得《落水狗》的电影评级吗，当时试金石没有表态，我们试图通过舆论给老对手派拉蒙制造一些压力。”

　　基利安皱眉：“这对一家规格庞大的电影公司应该起不到抑制作用？”

　　“不，1990年以来，应该说从迈克尔来到迪斯尼之后，老对手的经营状况并不好，我们制造的舆论压力在院线上起到了良好的作用，尽管《教父3》拯救了他们去年的财务报告，但这是暂时的，战场发生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迈克尔的计划并非一举碾压派拉蒙影业，这不可能，但我们能够做到逐步蚕食，丑闻爆发之后，通过里卡多·欧文，我们挖出了更多派拉蒙高层的黑料证据，以及某些影片曾经见不得人的发行渠道。”

　　基利安听得非常仔细，在《落水狗》的后期宣传阶段，他已经信心察觉到迪斯尼与派拉蒙的火药味，但彼时的基利安还没有资格深入了解这些，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

　　而今天，迪伦·唐纳德主动向他透露了一部分信息，其中有些信息甚至涉及迪斯尼的战略决策。

　　原因是什么，迪伦在拉拢他？有这个必要么？

　　“在今年，除了一部即将重磅上市的动画作品，迪斯尼需要甄选一部能够在开年之初压倒所有院线的作品，所以高层会议用五个月的时间来测评整个剧本库，”迪伦·唐纳德在此时露出了笑意，“有信心做到吗，初出茅庐的贝克先生？”

　　基利安愣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有点消化不良：“你的意思是，迪斯尼把《低俗小说》选为今年和派拉蒙对擂的筹码？”

　　“有何不可呢？”

　　兴奋涌上脑海，这意味着整部影片将得到迪斯尼庞大的资源倾斜，但基利安还没失去理智：“等等，我有点儿不明白，《低俗小说》只是一部合格的商业片，它未必能在剧情和立意上打败那些老导演的作品。”

　　迪伦·唐纳德笑道：“电影，是能够通过人为运作而火爆的东西，只要它足够新鲜，噱头充足，想要达到目的并不难。”

　　基利安思索着迪伦·唐纳德暗含深意的语句，有一会儿的时间，他才开口问道：“高层会议给出了多少钱的投资？”

　　“你想要多少？”迪伦反问道。

　　“……1000万？”

　　“3000万的初始投资，够吗？”

　　……

　　3000万美金在九十年代的美利坚意味着什么？1990年，洛杉矶最贵的庄园豪宅，全美排名第二昂贵的房屋华特·迪士尼的旧居被戴维·格芬以4750万美金拍下。

　　3000万美金，你甚至可以在佛罗里达州的棕榈滩上圈一块地，在没有无人机巡查的时候种植一大片坚果丛，或者随心所欲地盖置赌场和娱乐俱乐部。

　　而且这3000万仅仅是初始投资，试金石在院线商洽与宣发阶段会增加额外的投入。

　　迪斯尼确实在本年度下了本钱。

　　派拉蒙影业经营不善基利安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在未来某天，这家电影公司会面临被收购的风险。

　　他能记得的不多，也确实无须担忧好莱坞电影公司的发展状况。

　　相比卷入风云诡谲的商业斗争，现在的基利安更在乎怎么赚钱。

　　既然迪斯尼方面肯花大价钱为《低俗小说》注资，那么他也不妨大手大脚一回。

　　在这次拍摄期间，他要用最好的胶片摄像机和最新的数码摄像机，甚至可以请工业光魔为影片制作锦上添花的特效。

　　他记得迪伦·唐纳德临走时的那句玩笑：

　　“落水狗完成了高于注资成本的十倍收入，那么低俗小说一定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