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灰暗的首映会场仿佛变成了真正的电影院，在枪战与引擎的轰鸣声中，不时急促的吸气声裹挟着低声的窃窃私语，坐在观影人群中的基利安将这些评论尽数收入耳中：

　　“我有阵子没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枪战了！”

　　“那些血浆好像溅在我的脸上了！”

　　“《教父》里好像有相似的情节，不过这个片子的镜头更加紧凑。”

　　每当这个时候，基利安就会怀念后世成熟的VR观影技术。

　　VR技术问世于50年代初期，不过彼时的VR眼睛观念朴素，需要嫁接一副重量的机械手臂在观影者的头顶，且重量巨大，即便到了90年代，北美市场迎来一波VR虚拟现实设备的热潮，但其渲染技术与动作检测技术依旧达不到实用标准，例如著名的Virtual Boy产品，仅支持红黑两色显像，且颗粒感严重。

　　成熟的VR产品，至少要到2012年，那距离基利安太过遥远。

　　光线重新照亮会场，相比在试金石影业的放映室，今日的灯光似乎更加璀璨，作为导演的基利安·贝克在灯光亮起的第一时间上台：

　　“感谢各位参加《落水狗》的首映礼，在观影之前，分发到各位手中的意见表对本部影片十分重要，请花费几分钟的时间，留下宝贵的观影体验感……”

　　谦逊而客套的说辞，基利安没法像迪伦·唐纳德那样在台上幽默的插科打诨，要想做到恣意的玩笑和戏谑，至少要先拥有其他人愿意买账的身份地位。

　　这些东西，对刚刚迈入电影行业的基利安·贝克还太遥远。

　　放映结束之后，会场再次进入松散而悠闲的交际时间，时间紧迫的来宾三两离去，留下社交的人员大多拥有复杂的关系网，比如以迪伦·唐纳德为中心构成的一圈，好莱坞电影公司的商业伙伴彼此敬酒，间或开怀大笑，那是基利安暂时没有接触必要的圈层；另一边则是罗伯特·泽米吉斯携带基利安会见的电影人。

　　“安德鲁·萨里奇先生，哥伦比亚大学德高望重的教授，全美影评协会创始人之一，”罗伯特·泽米吉斯隆重介绍道，“北美极具话语权的电影大师。萨里奇教授，这是本片的执行导演，基利安·贝克。”

　　安德鲁·萨里奇的鬓角花白，六十岁高龄的他依旧身处美利坚影评协会，他看起来精神矍铄，玻璃镜片后一双眼睛不显浑浊，反而暗蕴着出色的光芒：

　　“罗伯特谬赞我了，基利安，很出色的新人导演。”

　　身位长者的安德鲁·萨里奇向这位新人导演伸出手，基利安热情地与之握手：“原谅我的招待不周，萨里奇教授，我没想到您会在片场。”

　　“我有阵子没来加州，这段时间正好受南加州大学之邀参加学术讨论，前两天又收到罗伯特的信——不得不说，我在自己的屋子里呆的太久了，虽然这部片子的内涵不如那些布景花哨的文艺片，但它迎合了观众的口味。”

　　基利安说道：“作为一个新人导演，商业片更容易敲开好莱坞的大门。”

　　“这是非常正确的，没有人能够一蹴而就，”安德鲁·萨里奇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有自己的想法，践行自己的风格，新人导演能够做到这两项已经足够出色，而且《落水狗》的剪辑手法十分成熟，看不出来它出自于一个新人导演之手。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部片子为什么会分到R级？”

　　基利安十分得体地笑道：“也许是MPAA的评审员更喜欢看动画片。”

　　“不得不说，这令人匪夷所思。”

　　“您今天好像要去一趟洛杉矶的MPAA总部？”罗伯特·泽米吉斯趁机打岔，“正好，我可以陪您一同走走。”

　　“那样正好，我很久没有见过杰克·瓦伦蒂了，他在洛杉矶吗？”

　　……

　　会场宾客将尽，基利安在提供甜品的长桌旁抓到了正在偷吃奶油蛋糕的麦克·亚当：

　　“你的健身大计会被今天这块奶油毁于一旦。”

　　“我的健身大计早就毁了，”麦克·亚当把一整块奶油小蛋糕送进嘴里，他的声音略有点儿含糊不清，“玛莎·陈拒绝了我的晚饭邀请。”

　　“为什么？”

　　“她说她要去鲜啤酒吧看钢管舞，如果今夜热舞的是个正统白人帅哥，她就要冲上台和他宽衣解带！”麦克·亚当愤愤不平，“Gosh！难道她不知道给她发出晚饭邀约的男人是洛杉矶最帅的金发白人男性吗？？”

　　“她可能嫌弃你的腹肌马上就要变成一块了，”基利安揽过麦克·亚当的肩头，“麦克，想想我们即将出发去旧金山，西雅图，华盛顿，纽约——那里的漂亮女人数不胜数，没必要沉浸于一顿晚饭的悲痛之中。”

　　说话间，基利安也顺走一块小草莓蛋糕送进嘴里：“不过他们这里的甜品很不赖，这是实话。”

　　麦克·亚当抬起手肘给了基利安一下，就在俩人谈天说地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请问，意见表是交到这里吗，贝克先生？”

　　基利安循声望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白人女性，她穿着一件黑色女式小西服，棕黑色的头发与一双深邃的眼眸能够在瞬间吸住张望者的目光，她的唇瓣在挺翘的鼻梁之下微微张合，芬芳到宛如露丝夫人正在浇灌的郁金香。

　　“是的……你是——抱歉，女士，你很眼熟，但我忽然想不起你的名字……”

　　“桑德拉·布洛克，”她笑起来，“你可能在《占领美利坚》那部片子里见过我，不过那不是很出名。”

　　基利安恍然：“桑德拉·布洛克，布洛克小姐，是的，交给我就好——那是部很棒的片子。”

　　桑德拉·布洛克把意见表交给基利安，她仿佛被基利安逗乐了，笑容在美好的脸颊上洋溢起来：“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贝克先生，你的客套话不是很熟练，应该像这样——基利安·贝克先生，您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新人导演，所以我有机会拿到你的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