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科考船医务室的铁床上,消毒水味里混着咸腥的血气。
安倍晴子留下的银镯正在腕间收缩,内侧渗出墨汁状血液凝成倒计时:71:23:17。脐下三寸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掀开病号服时,新生的菊纹中心竟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镜。
镜面突然映出海底祭坛的景象——三百具青铜棺椁正在移动,每具棺底都延伸出脐带般的金线,汇聚成巨大蚕茧。
茧中隐约可见人形轮廓,后背的龙鳞纹路与我的胎记如出一辙。
“那是你的镜像容器。“
管理员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她的狐尾已炭化成枯枝状,“安倍家用三十年培育的替身,时辰一到...“舷窗骤然炸裂,咸湿海风裹着青铜碎屑灌入室内。
我翻身滚下床的刹那,铁床被金线绞成麻花。
血泊中浮出半张泛黄照片——1943年的安倍家主抱着男婴站在富士山前,婴儿襁褓上绣着林氏族徽。
甲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当我冲出门时,发现气象雷达被巨型青铜秤杆贯穿。
刻着“骨血千斤“的秤盘里,堆满文学院学生的头骨;另一端“良知三十克“的秤盘上,悬浮着父亲烧焦的工作证。
“欢迎见证真正的归墟仪式。“
安倍晴子的声音从云层传来。
她踩着灰鹤组成的阶梯走下,十二单衣化作流动的岩浆,“每颗头骨都承载着你泄露的龙脉记忆——看看这位老熟人。“
秤杆突然倾斜,某个头骨滚落在我脚边。
当腐烂的面皮脱落时,露出叶昭明戴着金丝眼镜的颅骨——他的太阳穴位置刻着微型《墨魂赋》。
脐下青铜镜突然发烫,我在剧痛中窥见镜像世界的真相:真正的林慕白早溺死在昭和十三年的海底,现在的我是安倍家用龙鳞复制的傀儡。
那些所谓祖辈记忆,不过是灌入容器的数据残片。
“别信镜中幻象!“
管理员残破的狐尾缠住秤杆,她心口的青铜镜正在龟裂,“去触碰叶昭明的头骨!“
指尖触及颅骨的刹那,整座青铜秤发出齿轮卡死的哀鸣。
叶昭明的眼窝里射出两道金光,在空中拼成残缺的星图——鹤冢的位置正在金陵文学院地下十八米。
安倍晴子的和服突然爆开,露出皮肤下游走的金线。
她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苏惜苍老的面容:“当年剖魂之痛,该还了!“
三百根金线从她脊椎射出,将我钉在青铜秤杆上。
秤盘里的头骨们开始诵念血祭咒文,我的龙鳞片片剥落,化作金粉飘向海底蚕茧。
管理员用最后的力量撞向安倍晴子。
两只九尾狐在缠斗中坠入深海,掀起的漩涡里浮出半块青铜碑。
当我看清碑文“换命秤,葬于鹤鸣山“时,父亲烧焦的工作证突然自燃,灰烬凝成箭头指向东方。
海面降下猩红血雨,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在彻底黑暗降临前,我看见漫天灰鹤从云层俯冲而下。
为首的巨鹤双目赤红,喙间衔着染血的文学院地图。
“慕白...去鹤冢...“
管理员的声音混在鹤唳中飘来。
我抓住巨鹤的脚爪,在狂风骤雨中瞥见惊悚画面——那些灰鹤的羽翼内侧,全都长着安倍家主的眼睛。
脐下青铜镜突然映出最终预言:当倒计时归零时,蚕茧中的镜像容器将吸干我的血脉,完成扶桑引渡最后的“龙脉过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