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冰冷的井水没过了方凃的身躯。
刺骨的寒意好似无数根钢针，一同扎入他的体内。
强忍着失温而引发的颤抖，方凃在井底摸索着周围的一切。
很快，窒息感传来。
一无所获的方凃从水面上探出头，大口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咳、咳！”
只可惜，他似乎忘记了，这里乃是沧渊之主污染的源头。
短短一瞬间，污浊的空气便让方凃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面色通红，也不知是被呛得还是被冻得，总之难受到了极点。
甚至于，就连他的思维，都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变得迟缓，近乎停滞。
濒临昏厥之际，方凃的耳畔有低沉的呓语回荡，他仿佛瞥见了无尽深渊中显露出的那一抹阴影。
若是没有意外发生的话，这口深井很快就将成为方凃的长眠之地。
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系在腰间的绳子在此刻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将方凃从死神的怀抱里给拽了回来。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拉力，方凃微睁开眼睛，在朦胧的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条金色的细线。
微弱的金色光芒顺着绳子一路延伸，驱散了寒意，带来有限的温暖。
但这已经足够了，在无人能够看见的井底，方凃的眼睛被墨色所晕染，漆黑的眸子里不再掺杂丝毫人类的情感。
耳畔的呓语声消失了，方凃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形好似游鱼一般，一个扎猛子潜入到水面之下，哪怕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他的视线之内依旧洞若观火。
很快，凭借这般玄妙的状态，方凃在井底石砖的缝隙间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不知怎的，在看到这盒子的一瞬间，方凃心中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他努力回忆了一阵，却始终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它。
时间紧迫，方凃也顾不上细想，便从缝隙里取出了盒子，怀揣着向上攀援。
不一会儿的工夫，方凃从井口一跃而出。
他将手里的盒子丢在地上，上面的卡扣随之脱落，盒子打开了。
谁曾想，这盒子里面居然空空荡荡，仅有底部的一圈黑色痕迹，能够证明这盒子中曾经存放过某件物品。
就在方凃都以为自己搞错了的时候，闻芷秋却摆摆手，制止了方凃再度下水的举动。
“封印……成功了。”
闻芷秋长舒了一口气，眼角流露出释然的神情，身形却一个趔趄，直接靠在了方凃的肩膀上。
方凃一个激灵，赶紧伸手扶住了脱力的少女。
被方凃搀扶着的闻芷秋面色惨白，竟是比从井下归来的方凃还要虚弱。
很显然，这封印对她而言并不轻松。
“虽然源头已经被封印，但这里的污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散去，我们先出去吧。”
“好。”
方凃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离开了黄县令的府邸。
……
回到客栈，方凃将闻芷秋放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去了楼下，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但很快，方凃就发现了一个无奈的事实。
即便他已经快要把自己的皮都给搓掉了，可那股子难闻的海水腥味却始终如影随形。
最终，方凃选择了放弃，顶着一身味道回到了房间。
“噗嗤。”
闻芷秋似乎恢复了些许，此时正侧着身子，用一只手托住脑袋，斜斜地看着方凃。
当她发现方凃的胳膊上已经被搓得一片通红之后，顿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点味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你现在去荒野里，那些怪谲说不定会因此把你当成同类。”
兴许是黄县令府邸的污染得到了控制，此时闻芷秋的心情有所好转，甚至还有心思去调侃方凃。
“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一个人偷跑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两人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方凃说话间，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客气。
“你是说谁该怎么办，你、我、黄泉县的百姓，还是整个大梁？”
闻芷秋笑了起来，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平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妩媚。
“你若是出了事情，其他人不也是跟着遭殃吗？”
方凃默默移开了视线，不敢与闻芷秋对视，有些心虚地争辩道。
可闻芷秋根本不给方凃喘息的机会，她咯咯笑着，继续追问着：“所以说，方侠士，你是在关心我吗？”
闻言，方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短短片刻不见，闻女侠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呃……应该都有吧。”
方凃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顾左右而言他，最终还是没能厚着脸皮说出心里话。
“行了，咱们现在也没工夫休息，杀害黄县令的凶手可还等着我们去抓他呢！”
这般说着，闻芷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来，一双晶莹剔透的脚丫向着布鞋里伸去。
这种时候，方凃作为一名正人君子，自然是不会偷看的。
“女孩子的脚是很隐私的地方，方侠士，你再这么盯着看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下一刻，闻芷秋的声音响起。
偷看可耻，所以方凃选择正大光明地看。
听到对方的警告，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露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不过，若是你真想看的话，等此地事了，倒也不是不行。”
起身之后，闻芷秋凑到方凃耳边，吐气如兰，软糯的声音令方凃一阵酥麻。
很显然，这种程度的刺激对于年轻的方凃而言还为时尚早，他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恍恍惚惚，方凃跟随着闻芷秋，回到了黄县令的宅邸门前。
在黄泉县县民们的不懈努力之下，方凃已经几乎闻不到原先的海水腥味。
刚运过来的胎池池水泼洒在周围的地面上，也没有了冒出白烟的异状。
这场差点将整个黄泉县拖入深渊的污染危机，总算是过去了。
“诸位辛苦了。”
站在人群之间，闻芷秋面向众人说道。
一句话说完，众人的反应出乎意料的热烈。
“闻女侠客气了，黄泉县本就是我等家园，做这些事情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反倒是闻女侠您，本可以一走了之，却还是留了下来，救了咱们县数千口人。”
听着众人的夸奖，闻芷秋心生感动。
她意识到，自己为黄泉县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白费。
“诸位不必客气，抵御怪谲入侵本就是凌霄阁的宗旨所在，小女子身为凌霄阁门人，自当奉行此事。”
话音落下，众人之中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
正当此时，一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男孩来到了闻芷秋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