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怪谲的力量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看着黄庭鹤由于缺氧而逐渐面色通红,不远处的方凃显得愈发疯狂、
当然,这并不是方凃原本的性格。
使用某些强大的禁物,仅仅只需要付出性情大变这般低廉的代价,怎么想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此时的方凃,正端坐于一尊数尺高的青铜佛像面前。
佛像的面容原本庄严肃穆,但不知是谁在其上留下了数十道清晰可见的划痕,使得这尊佛像近乎面目全非。
被毁容的佛像变得有些阴森诡异,紧闭的佛目与划痕相贴合,好似即将睁开一般。
方凃咬破自身手指,用鲜血在佛像前涂抹出奇异的纹路,紧接着便在佛像的眉心处用劲一抹。
下一刻,深蓝色的雾气自佛像身上浮现,幽幽地飘向了黄庭鹤,从对方的双耳之中钻了进去。
当是时,好不容易才夺回自身的控制权,黄庭鹤正欲喘息一阵,面前却凭空多出了一座巨大的青铜佛像。
周围的秋水之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陷于黑暗中的佛寺。
他站在寺庙的正殿之内,两侧是摇曳的微弱烛火。
面前的佛像足有数丈之高,将上半身隐于烛火无法照耀到的阴影之中,看不真切。
黄庭鹤感受到了一丝被人注视的不自在。
他猛然回头,看向寺院外边,却只看到了滂沱的大雨,和空无一人的荒野。
这一刻,黄庭鹤突然有些怀念起彩羽剑带来的美好景色。
“嗡嘛呢呗咪吽……”
毫无征兆间,低沉的诵经声响起,逐渐压过了外界淅淅沥沥的雨声。
黄庭鹤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诵经声的来源,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向着他席卷而来。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黄庭鹤的心中愈发焦躁难安。
寺庙里的诵经声变得庄严宏大,在并不算宽敞的殿内三回九转,仿佛凝聚成了能够杀死人的利剑。
黄庭鹤盘坐了下来,感受着愈发急促的心跳,面色逐渐通红。
他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但那声音却无视了阻隔,尽数灌进了他的脑子里,带来些许晕眩和疼痛。
就在这种感觉积攒到一定程度过后,一瞬间,似乎是逾越了某一界限,黄庭鹤心中多余的思绪骤然间一扫而空。
抛去了杂念的黄庭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睁开眼,双目之中蕴含着几分释然之意,嘴角也不禁挂上了一丝微笑。
“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间,黄庭鹤跪坐在佛像面前,躬身跪拜,无比虔诚,仿佛已经明白了人生的真谛。
可就在下一瞬,一道若有若无的呢喃声自渺远处传来。
很难想象,正是这不认真听,都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呢喃声,却在此刻完全压制住了浩大的诵经声。
黄庭鹤面前的巨大佛像开始震动了起来,并在短暂的抵抗过后,轰然破碎。
一瞬间,诵经声消失全无,整座寺庙也随之坍塌。
在一片虚无幻境之中,黄庭鹤如梦初醒,回忆起了自己之前的举动。
数息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没有那来自遥远深海的帮助,此时的他恐怕已经被度化成了堕落的教徒,在诵经声中完全迷失自我。
与此同时,幻境之外,方凃面前缩小版的佛像也在同一时间破碎,化作一地齑粉。
伴随着仪式的中断,方凃从疯狂之中冷静了下来,看着不远处逐渐走来的黄庭鹤,不由地叹了口气。
好在,这只是一次单方面的驱使,方凃并没有因为佛像的破碎而受到反噬。
“方侠士,这就是你的手段吗,不得不说,你的表现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
脱离困境的黄庭鹤来到了方凃的面前,脸上凝重的神情表明了他此时的不安。
在如今的大梁,禁物的使用方式,是作为一种珍惜资源而被各方势力所垄断的。
如果方凃真的只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侠士,他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驱使这尊诡异佛像的方法。
在这一次的交锋之中,黄庭鹤可谓是败得十分彻底。
他之所以还能神志清醒地站在方凃面前,完完全全是沧渊之主的功劳。
当然,那等禁忌存在,自然不可能主动去帮助蝼蚁一般的存在。
黄庭鹤之所以能够听到来自深海的呼唤,与其说是沧渊的仁慈,倒不如说是佛像的举动被祂视作了某种挑衅。
“不管怎么说,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方侠士,你还有别的手段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黄庭鹤却没有给方凃再出手的机会。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开口的同一时间,他就已经杀了上去,足以刺穿石柱的利爪直指方凃的胸口要害。
“驱!”
然而,面对近在眼前的庞大怪物,方凃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字。
下一刻,即将触碰到方凃的黄庭鹤感觉自身撞在了一面具有极大弹性的无形屏障之上,整个身子都因此而倒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黄庭鹤又听到了方凃口中吐出的第二个字。
“困!”
同样看不见的锁链自虚空中延伸开来,迅速缠绕住了黄庭鹤的身躯。
他努力挣扎着,可足以生生将凡人撕裂的巨大力量,在这坚韧无比的锁链前却显得毫无用处。
正当黄庭鹤打算用怪谲的手段来挣脱束缚之际,方凃第三次开口了。
“斩。”
这一回,终于是能够看到的攻击了。
然而,黄庭鹤随即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柄泛着血色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直至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沾血的脑袋掉落在地上,长刀的刀柄后才缓缓浮现出一道持刀的身影。
“怎……怎么会!”
怪物般的体魄给黄庭鹤带来了旺盛的生机,可即便如此,断头的伤势依旧是致命的。
不过,也得益于此,在头颅落地之后的短暂时间内,他还保留着清晰的意识,并看清了那道持刀身影的模样。
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冒着血泡的口中发出,一对冷血的眸子里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黄庭鹤确信,自己看到的并非死前的幻觉。
那道拿着长刀,冷冰冰注视着自己的身影,赫然是他那已经故去的老师,宣阳党的老魁首。
是啊,自己的老师,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臣,在怪谲降临的时候,他也曾拿着那把长刀,在城墙上斩杀了无数怪谲。
“难道世间的一切,都有定数吗?”
随着脑海中闪过最后的念头,黄庭鹤的眼前逐渐陷入了黑暗。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