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ghting啊,秀荣’?你的精神终于不正常了对吧?”
饭后的小憩时间,来到庭院里的李纯揆张开双臂活动了几下后就转头盯着权俞利。
“这又怎么了,只是一句应援而已。还是说,你是介意我同意这件事?”权俞利反过来表示不理解,“先前那情形,难道我要说‘不行、我不答应’吗?”
“那如果今天允儿不是当着我们的面问你,你就会犹豫吗?”李纯揆问。
权俞利眨眨眼,然后回答:“当然……也不会犹豫。这有什么好拒绝的?”
站在她身旁的李纯揆顿时长叹:“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呀,在你的心里面就完全没有一丝可惜吗?”
权俞利漫不经心地观赏着这满院花草:“我早就说过,那并不是我所向往的东西。更何况,如果秀荣能得到这次机会,不也很好吗?”
李纯揆脸上流露哑然之色,忍不住狠狠剜了她一眼。
有些事没办法宣之于口,只能缄之在心。说到底,非要在权俞利与崔秀荣之间二选一的话,李纯揆自然是更偏向于前者。
“所以只有我是坏人?其他两个臭丫头一下饭桌就跑没影了,以为我不懂她们什么意思吗?她们就是想让我来找你当这个冤大头!”
李纯揆还想多抱怨几句,不承想,一声轻咳就在这时候传入了二人耳中。
“我不是想偷听……”
清楚感受到空气里那股油然而生的尴尬,不知何时靠近的崔秀荣保持着寻常的语气:“我就是找俞利姐,有话想说。”
在场的两个人互相看看,李纯揆就绷着脸举起胳膊,说了声“我去找找孝渊她们”,低下头迅速离开。
“不必解释。我理解。”崔秀荣抢先一步说,“大家都知道李社长有多希望你能接下那个角色。朋友之间替对方着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权俞利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你来找我,也是为了允儿刚才在饭桌上的问题?”
“对……”崔秀荣看上去稍微犹豫,却仍然重重点头,“我想来,再确认一下俞利姐你的想法。”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忸怩的人,反正话已经说出了口,也就没必要再抱着多余的心理负担。
“我的答案就跟前面一样,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希望秀荣你能如愿以偿。”权俞利对她认真地说,“这个,应该是你很想做的事吧?”
崔秀荣愣了愣,沉默着再次点头,坚定的态度同样是毫无变化。
“这样啊。真好。我很羡慕你。”
崔秀荣的眼神深处涌出了点惊讶之情,但等她听完权俞利接下去的话,脸色就变得略微复杂。
“我是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因为秀荣你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家都知道嘛,我也有想做的事,却始终提不起勇气。”
人在提及自身的时候,总是难免带上主观的情绪,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阵子被任宋演他们屡次戳着痛处,权俞利现在说起相关话题出奇平和。
她很平常地叹口气,表达了一下内心的遗憾,接着就伸出一只手,见崔秀荣没反应过来,索性主动拉起对方,做了个运动员间常见的碰拳动作。
“Fighting,顺利通过试镜!这一句,也是真心话。好了吧?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继续去打扫了。”
放下手后,权俞利就嘀咕着转身:“上午被纯揆他们缠着,害得我进度比其他人都慢,下午得追上去才行……”
她刚要离开,脚步又是一顿,莫名回过头来。
“那个,虽然秀荣你之前那么说,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抱歉。谁都会有私心,但纯揆她是不该再跑来跟我说那些话……朋友之间总该更坦率才对。”
在结尾那声“朋友”上,权俞利加重了发音,崔秀荣差点以为她是在故意回敬前面的话,却发现对方那双眼尾上翘的丹凤眼在说话时正笔直地注视着自己。
眼波清澈,湛湛地泛着光辉,犹如冬日里尚未封冻的一片湖面。
直到权俞利走开以后,崔秀荣低头看看刚才被抓过去的手,如此过了几秒才好像回过神来。
她用那只手胡乱捋捋头发,皱眉望着权俞利回到屋里的背影,仿佛在纳闷于某个未知的难题。
……
在厨房那边,林允儿一面走神地帮忙刷碗,一面高度关注着庭院外的动静。
可是等她目睹完事情的全过程后,脸上也有了不解的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两边究竟是谈好了还是没谈好?我怎么感觉谁都不太高兴啊?”
边上的任宋演头也不转地说:“按照我对俞利的了解,这件事在你之前问她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林允儿回头看来,戴着塑胶手套的两只手里还各自拿着碗和抹布:“您是说俞利姐真的完全不在意把机会让给秀荣姐吗?”
“怎么,这种事在你们眼中很难想象吗?”男人低着头问。
“那个……倒也不是。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林允儿把手上的碗放进清水中浸泡。
任宋演关掉水龙头说:“俞利跟你认知中的成员不太一样。该怎么讲呢,你应该看过漫画吧?现实中的俞利就有些像是热血漫画中的笨蛋主角。”
虽说出道后总是忙碌得没有个人时间,但林允儿当然能听得懂任宋演这奇妙的类比,毕竟她也是有过正常校园生活的人。
“这么说来,秀荣姐前面根本就是白担心了?不过话说回来,‘笨蛋’这样的形容也未免过分了点吧?”
“不是笨蛋的话,在郁郁不得志的冠军陪跑选手和年入百亿的广告女王之间,你会更愿意选择前者吗?”
任宋演直白到不留情的话语让林允儿都不得不闭上了嘴。
她心不在焉地跟随男人脱下手套和围裙,忽然又用余光瞄瞄任宋演,小声问:“那秀荣姐那边呢?作家您的看法怎么样?”
“感性上,我和俞利的想法一致,希望她能成功,但在理性上,说实话,我觉得她失败的几率更高。”
林允儿不自觉地撇嘴:“看来作家您是‘爸爸’呢……”
谁料男人耳尖得很,听到她的话后就背对着来了一句:“我是‘爸爸’,那你是‘妈妈’吗?”
林允儿一怔,被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得结巴争辩:“您,乱说什么呢!您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爸爸妈妈,感性理性,再想想你跟秀荣前面偷跑进塔里面的事,我猜你多半是听她讲了豌豆公主的故事对吧。”
任宋演就像没看到少女双目圆睁的样子,对她淡淡地说:“假如你真听了那个故事,那你就该明白,什么感性理性,那都不是一个人在思考问题时会考虑的。当她真的想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她自己内心的声音才是唯一的。”
林允儿皱了皱眉,问:“所以说,您的意思是,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其实都没意义,就算事先知道失败的可能性更大,秀荣姐她这次依然会去争取?”
任宋演瞥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即便我们现在让她别去做,她就会听吗?”
林允儿被噎了个没趣,攥攥手掌,冷不丁又问:“说起那座塔,您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行。”任宋演大概也料到她会问上这么一句,答得很干脆利落。
林允儿看起来也毫不意外地点点头,依据往常的情况,俩人的这段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您之后有一天会告诉我吗?”
刚侧了个身的任宋演停住脚,看着出声发问的少女,面上虽不见变化,林允儿却明显感知得到他目光中含着的一点讶异。
林允儿也理解他此时的这点讶异是从何而来。
因为无论是在任宋演笔下,抑或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林允儿的为人处事都带着很明确的边界感。
像这种追根究底的纠缠行为,俨然体现出了她某些变化的心态。
“那个,宋演哥?”
正当任宋演思考着该如何答复林允儿这句提问时,后面也进到屋内的崔秀荣就无意中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她走过来后敏锐地觉察到什么,但随着任宋演和林允儿先后投来视线,她就立即决定不去多问。
“你跟俞利商量好了?”任宋演很随意地问,“彻底下定决心了?”
“嗯……”崔秀荣对他们轻缓但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其实也打听好了,因为俞利姐她拒绝的缘故,剧组那边有打算近期组织一场小型的试镜。”
任宋演听了就问:“公开试镜?”
“算是半公开。”崔秀荣也直言,“只有一定范围内的人才知道。”
“意思是,消息不够灵通的话,天然就被淘汰了?”任宋演意有所指。
“老实说,要是没特殊关系,像我这样以前只演过舞台剧的人也压根过不了试镜前的筛选。”崔秀荣还作了补充。
她神情没怎么变化地继续对任宋演说:“我想请你帮我说一说情,让我能参加这场试镜。我知道宋演哥你跟卢作家她的交情不错。”
没想到崔秀荣这会儿找来的目的会是这个,林允儿马上把头一转。
任宋演面上也不见为难或是犹豫,听完崔秀荣的话后就颔首说:“好,我会帮你联系。”
“嗯。”崔秀荣貌似也早知他会是这态度,张了张嘴,“那个……”
“好了,我们之间就别说什么感谢的话。”任宋演摆摆手,“真要讲的话,你能拿下那个角色就是我最想要的回报。”
崔秀荣闻言又抿抿嘴角,很快,她就如林允儿记忆当中的“秀英姐”一样,抛下了诸多的迟疑与忐忑,斩钉截铁地说:“我会的!”
……
几天后,崔秀荣来到了制作公司,刚乘坐电梯抵达对应楼层,出门她就情不自禁地顿住。
由于电视剧本身的制作规模,再加上今天并不是选拔配角,能够进入最终线下环节的人都不算是小演员,为了配合各方的时间,试镜是分时段进行,因此眼下崔秀荣见到在走廊上等候的人并不多。
零星两三位,身边都跟着助理团队和经纪人,气氛瞧着也并不紧张。崔秀荣刚到的时候,其中一名比较眼熟的女演员还对她礼貌地笑笑,但可能是不认得她的长相,对方的目光透出了疑惑。
崔秀荣扯出笑容回应了一下,随后就有意无意地避开旁人的关注,走到附近没人的长椅坐下。
抬起头,她一眼看见会议室门口摆着的告示牌,上面显眼地标注出了电视剧的名字。
《我们的蓝调时光》,编剧作家是韩国知名编剧卢熙京,其人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获得了百想艺术大赏,数次拿过百想的剧本奖,各大奖项的编剧奖更是数不胜数。而这次与她搭档的导演,则是也拿过百想导演奖并且跟卢熙京本人有过多次合作的金圭泰。
至于演员阵容方面,光是崔秀荣听说的,就有李秉宪、申敏儿、金宇彬、金惠子、高斗心等一众在韩国家喻户晓的名字。
可以说,这部剧就是明年上半年国内最引人瞩目的剧集。
不怪乎李社长明知权俞利的性格,还几次三番地想引她就范。
想到这里,崔秀荣又从包里找出了她之前收到的试镜剧本。
《我们的蓝调时光》是少见的群像题材,并且拍摄方式近似单元剧,相当于剧中的每对角色都拥有主角的戏份。然而目前剧组的选角基本完成,在大纲中还没确定的主要角色就只剩下此前卢熙京作家通过SW娱乐想邀请权俞利出演的女主角——李英玉。
李英玉在剧中的设定是一名三十岁出头、刚到济州岛落脚的新手海女,人前开朗大方,格外吸引男人们的眼球。
海女、三十代、明艳动人,这三条罗列下来,崔秀荣横看竖看,只觉得演员栏里早就标好了权俞利的名字。
“难怪……”她嘟囔着,用手轻抚剧本的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