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请进。”
稍弯着腰打开门，宋秘书恭敬地报告：“代表，我和林小姐回来了。”
“嗯，已经逛完了？”
“对。”
老实站在门外的林允儿见宋秘书对自己使着眼色，马上就会意地走进了办公室中。
既然知道郑秀妍在会客，林允儿和宋秘书之前两个人也就十分默契地在外面多消耗了一些时间。宋秘书甚至带着她去楼下的咖啡店坐了一会儿，等收到同事消息以后才带人回来。
眼下办公室自然只剩下郑秀妍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
郑秀妍私下办公的样子和她平素在外的形象不太相符，身体挺随性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连上班时穿着的那件外套都脱下，放到了旁边的衣帽架。
整个人目前上身穿着洁白的女士衬衣，领口解开了几粒纽扣，微微露出锁骨和修长的脖颈，鼻子上和任宋演工作时一样，压着一副无框的眼镜。
在林允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垂着的眼帘往上挑起，眼睫毛黑而细长，平静又认真地看了少女一眼。
不知怎的，林允儿就下意识稍稍屏住了呼吸。
也许真是抛开了往日印象的窠臼，再看对方时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从郑秀妍那清清冷冷的一眼中，林允儿竟然瞧出了几分女性的成熟与撩动人心的妩媚。
“抱歉，让你久等了。”
郑秀妍对宋秘书挥挥手，在对方懂事地退出去后就摘下眼镜说：“我知道你估计在外面等了一阵子。”
“没有……”林允儿没料到她上来第一句话会是道歉，“工作是工作嘛。如果因为我反而耽误了你的公事，我才会感到很抱歉。”
郑秀妍听后就笑了笑，奇怪的是，此时她脸上的这个微笑显得有些意味复杂。
空气里安静了一下，正当这间办公室即将陷入尴尬的处境之际，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郑秀妍忽然又坐正了身体，对林允儿说：“机会难得。我们聊一聊怎么样？”
“我以前倒是跟医生面对面聊过，跟律师的话，倒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林允儿用故作玩笑的语气来缓和氛围。
郑秀妍闻言也会心地回答：“放心，不会向你收费的——我其实是想再跟你说一下早上的事情。我知道，虽然没有直接问出口，但你好像挺在意我借宿在宋演家的事。”
“没关系，我也知道这种事情会让人在意。”
没给少女说话的机会，她就面色如常地先行打断：“我之前已经给出了一个理由，但有些事，我其实也没有全部告诉你。”
郑秀妍把话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在斟酌着合适的用词。
“我不知道允儿你清不清楚，对于自己的家，也就是‘城堡’，宋演他很少称呼为‘家’，更多是把那里叫成‘房子’或者说‘住的地方’。”
“对于我们这帮人来说，那是寄托我们少女时代记忆的一个很重要的场所。”
“我们以前把那里视作了生活里的一个避风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就会躲去那里；没有烦恼的时候也会去，像是学习、聚会，当成一个朋友碰面的场合感觉也很合适。”
“总之，那是一个让我们都感觉待着很舒服的地方。”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地方对我们来说也不再是宋演的家，或者说不仅仅是宋演的家。”
“对我们来说，那其实是一个大家共同拥有的地方，不是单独属于某个人，而是属于我们的、属于我们所有人的……‘房子’。”
“当然，这些是我们的想法，不是宋演的想法。”
“对于宋演而言，我这么说你可能更容易理解一点，那栋房子更像一个酒店。”
“‘酒店’？”林允儿终于问出声来。
“嗯。酒店。”郑秀妍对她点头，“宋演他可能觉得自己更像是长期住在那个酒店里面的一个房客而已。只不过那个地方经常只有他一个人在，所以就显得他就是主人一样，但其实我们和他，在他自己看来应该都不是那个房子的主人——”
郑秀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似是发现自己提起了什么不该提及的话题，直接收住话题，总结着说：“所以，在宋演眼里，让我们在他那里借宿的意义和其他人所理解的意思完全不同。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林允儿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她摇摇头说：“我本身也只是有点惊讶而已……最初是不太能理解，后来知道了一些作家和您还有其他人的事情之后，好像就能体会到一点双方之间的那种感情了。不过现在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另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姐姐们，以前会不会……也是故意去陪伴作家呢？”林允儿抬起脸来。
她双眼清澈地迎上郑秀妍的视线，嘴里很笃定地补充：“因为感觉他很孤独。”
郑秀妍好像怔了一下。
这是今天接触以来，她首次显露出这样的反应。
低头想了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就问：“你觉得宋演他，看上去很孤独吗？”
“那么大一栋房子，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一个智能管家。这么多年下来，难道不会让人觉得孤独吗？”林允儿不假思索。
她对郑秀妍很认真地说：“所以我偶尔会觉得作家他看上去很孤单。之前见到代表你们，还感觉挺庆幸来着，至少作家他还有你们这么一群朋友在。”
郑秀妍眼神很奇异地盯着林允儿看了良久。
她突然低头笑了笑，笑声尽管很轻，但确实被女孩听在了耳中。
林允儿不由得眨眼，然后只觉得满头雾水。
她只是换位思考地代入任宋演的位置想了想而已，即便她说得不对，这又有好笑的地方？
相比起很多人当面的大笑，有时候像郑秀妍这种性格的人忽然的发笑更让人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能理解的话……那就太好了。”
没过几秒，郑秀妍脸上就恢复了惯有的神态，好像刚才的笑声不是她发出的一样。
她转过头，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到名片盒，拿着笔在上面写下了什么。
林允儿正要伸出双手去接，她却坚持站起来，绕过桌面把一张崭新的名片递出去。
『JUNG＆SONE律师事务所』，下方是职位和姓名，翻过背面则是办公室号码和工作邮箱，印刷的内容大致就这么多，但在林允儿收到的这张名片空白处还被留下了一串笔迹有力的数字。
“这是我个人的手机号。记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打给我，否则你就会被我拉进黑名单。”
尽管知道是玩笑话，但林允儿听后还是煞有介事地重重点着脑袋回答：“是！我知道了！”
她重新低下头去瞧着手中的那张名片，心情非常奇妙。
迄今为止，她还真没从别人手上收到过几次名片，大部分时候都是经纪人代收，更别说给出这张名片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以前朝夕相处的队友。
“那么，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好好收下名片后，林允儿的模样也愈发乖巧。
“别着急。”身后的郑秀妍却好笑地叫住她，“你忘了我早上说过宋演可能会很晚回家吗？今天中午你和我大概还要再凑合地吃顿午饭。”
说完，女人又犹豫了一下，随后口吻间透着古怪：“另外……我实际上今天刚好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咨询。”
顾不得先去埋怨任宋演“不负责任”的表现，林允儿好奇地眨眨眼问：“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