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虫鸣海潮之声转瞬即逝,众人还以为是错觉。
只有陈墨虚略有所思看了沈无咎一眼,心中有些诧异。
在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手掐剑诀,做好了准备,却没料到对方实际并未发作。
“沈先生?”赵锋见旁边的沈无咎突然起身,被吓了一跳。
沈无咎微微摇头,压着声音道:“无事。”
可心里却惊疑不定:“怎么回事!我的本命蛊,似乎有点失控?”
刚才一照面,他就感觉这个高大书生,不是凡俗之流。
但也没打算现在就翻脸,施展什么蛊术。
可自己的本命蛊,却应激得差点暴走,好像遇见了天敌一般。
沈无咎安抚住体内的蛊虫,凝神静气,再次望向书生,凡眼难见的竖瞳悄然显现。
这下模糊中,仿佛看到这书生身前有一柄剑器凛然而立,背后亦有雷音沉沉作响,似有若无隐而不发...
“我的本命蛊已经练到水火不侵,但对雷属之法还是有些敏感惊惧...”
沈无咎心中微沉,感觉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只因能修炼雷法的,都不是普通之辈。
“外如常人,却身藏异象,不是一般的修行之士,不弱于火老道还有大和尚...”
他心里对这书生的评价,骤然拔高,看来这次得谨慎行事。
......
且说众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明面上还是客气一番,随即按主客位落座。
“不知贤侄此番上门为何?若无要事,林某就不留客了。”林廷岳没有太多客气寒暄,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身为林家家主,这赵锋还不放在眼里,要是那吴王赵井安亲至,还值得多虚与委蛇一番。
赵锋想到沈无咎之前交代要说的话,于是笑着揖手道:
“听闻林家儿女身体抱恙,父王与林伯伯也是故交,特命我带府中御医能人,前来诊治看望。”
说罢介绍身旁的老御医和沈无咎。
林廷岳闻言谢过,又摆手道:“多谢吴王挂念,但不知是哪里听到的谣言,林某的儿女一切如常,并无病症。”
又继续道:“这天色将晚,山中夜路不便,就不多留贤侄了...”
赵锋正要继续开口,却听见沈无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世子,情况有变,撤。”
在待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他已经确定自己的贪食蛊就是被这高大书生所灭。
林家儿女已经恢复正常,这书生高手在此,就算他再下什么蛊虫,也是无用功。
先将此间之事回去告知吴王,才是他该做的。
我又不知什么情况,赵锋心中这样想着,感觉这情景似曾相识。
“如此,就不打扰林伯伯了。”赵峰虽略有疑问,毕竟自己这行人匆匆来,又匆匆走。
但沈先生既然说了,他照做就是,现在去清风楼听曲儿快活还来得及。
吴王府一行人就此离开。
而陈墨虚看着沈无咎离去,也未做其他手段。
之前两人隔空感应,书生就觉得奇怪,刚才用日月神眼望气细观,就发现一些端倪。
“他周身气象阴鸷如渊,有五毒之物显化,但又没有血光怨怼之气,说明未曾真正害人性命...”
一个蛊毒之术大成的修士,竟没有杀过人,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且说吴王府一行人来去匆忙,就此离去。
上了马车,赵锋催促着往清风楼赶去,而沈无咎则是掀起车帘,看了眼身后的山庄,若有所思。
......
此时天色已暗,而大厅中则是灯火明亮,酒菜齐备,又有歌舞助兴。
“来陈生,庄中简陋没什么好酒菜,可不要嫌弃。”林廷岳举杯敬道。
陈墨虚亦举杯道:“林家主客气了。”
一顿饭,主客尽欢。
随后移步到书房中,品茗消食。
饮了几杯茶水,见林、云二人欲言又止,陈墨虚心中明了,便笑道:“云先生,林家主,但说无妨。”
“陈生,今日已麻烦你够多,本不该再提请求...”林廷岳拱手拜揖道:“非为吾求,但为吾儿女计...”
他此时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云雅正恰好认识陈墨虚,自己的这双儿女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这画魅精怪是巧合就算了,可蛊毒之虫真是防不胜防,若是被有心算计,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而云雅正也有担忧,他虽然天赋异禀,能望气推运,但对于这种邪事,也是无可奈何。
还好之前和陈生结了善缘,不然此间之事不会这么顺利。
林廷岳和云雅正,就向书生求教防范邪祟蛊毒的方法。
陈墨虚心中了然,开口道:“岂不闻前朝旧事,花月之妖不敢见狄公。”
这是几百年前武朝的一则典故轶事,林、云二人都有所耳闻。
就见陈墨虚继续说道:“只要持身正大,心怀正念,等闲也遇不到邪崇诡魅。”
譬如君子不立危墙,没事不去猎奇作死,去那些人迹罕至的阴森地方,诸如荒山残庙、破败坟茔、废宅老井等等。
尤其若是体弱之人,白日里多晒太阳,平时少生邪念妄想,不游那风月腌臜之所,不临那血腥尸晦之场。
如果胆小夜怕睡不着,就在枕下放把剪刀,用红布裹着,或是床头挂些艾草桃枝...
陈墨虚喝着茶娓娓道来,这些其实都是些民间风俗,简单但有效。
当然现在是这样,可再过几年就难说了,想到这里,书生心中微沉。
他随即又让准备笔墨纸砚:“至于蛊毒之法,确实难防,待小生留几道符咒即可。”
......
文房四宝备齐,陈墨虚凝神静气,而后落笔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画好六道符咒,两大四小,摆在桌面上等待墨干。
林、云二人都是收藏大家,只感觉这几道符字蜿蜒腾展,颇有一种书法美感,如字亦如画,又带着难言的威严正大之意。
象一柄剑又象一道雷,隐隐有神光流转。
以往家中女眷也都会去寺庙宫观里求些平安符,可现在一比较,林、云二人才知,过去那都是些鬼画符玩意。
“有劳陈生!”林、云二人心里清楚,这些符绝对都是千金难换的真东西,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回礼。
陈墨虚摆摆手,又叮嘱道:“大一些的是镇宅符,将其贴在家中正位即可,小一些的是护身符,可随身携带。”
“切记不可沾水,也不能染上污秽之物。”
云雅正打量着符咒啧啧赞叹,似是想到什么,便开口问道:“陈生,我家中女眷,之前求来的平安符是以朱砂绘成,这个有何说法吗?”
【一点灵光即是符,凡人枉费墨和朱】这是斩邪秘旨中一位天尊祖师的注解。
就是真正的符咒,是灵光,也是灵炁,是心呪,也是心印!
不拘于形式,就随手一划一指,或是一个字一句话,就能产生莫大威能!
当然这是对陈墨虚这样的真修来理解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反而朱墨符字的有形之物,才能让人放心安心。
陈墨虚点头道:“朱砂乃阳烈之物,亦有辟邪之效。”
有时候人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又闲聊片刻,书生随即和云、林二人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