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惊云死了?
数日前还站在自己眼前的孩子,突然间就没了?三叔公不信,决定找暮惊林询问清楚。
夺得宗主之位的暮惊林,正大肆清洗着暮惊云的“余孽”。
魂宗,御魂阁。
“暮惊林,你这个畜生!”赶来的三叔公,狠狠一掌向着暮惊林打去,巨大的魂力张印从天而降,封锁了全部的逃生路线。
暮惊林反手一掌向上推出,两股能量相互碰撞,产生强烈的爆炸。三叔公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暮惊林示意侍从不用出手,“三叔,您说我哪点不如暮惊云?我修为比他高,志向比他高,能力比他强,同样是老爷子的骨肉,凭什么我不能坐坐这宗主之位?”暮惊林似笑非笑的看着三叔公,“三叔,您老了,好好养老吧,年轻人的事,不要掺和,还能安稳几年。”
“畜生……”三叔公气愤异常,运转全身魂力,“剑!”
“哼,我敬你一声三叔,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冷笑着后退两步,“剑!”
同样的招式,几乎同时运转,周身被魂力巨剑所围绕的两人,皆向前一推。
剑刃摩擦着空气,随即碰撞,面对着数量更多,剑刃更加凝实的暮惊林,三叔公支撑了片刻,便脸色发白。终究抵挡不住,巨大的能量波动向着他席卷而来。
残留的魂力剑刃在他身上划出大大小小无数的口子,手臂、大腿、身体、头部,无一幸免。两道剑刃径直扎进了双眼,鲜血直流而下。三叔公瘫软的倒在地上……
暮惊林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终究没有动作……
“三叔,您老了,以后魂宗的事,也不必参与了,安心在这阁楼里,扫地养老吧。”说完,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三叔公不知自己被何人带走,不知被谁医治,不也知修养了多少时日。
原本还能及时补救的双眼,最终还是选择算了。如果看见的不可信,那还是看不见的好。如果看到的不愿信,那还是看不见的好。如果世间都变成了自己不愿看到的模样,那还是看不见的好……
魂宗,已经不是自己待过的魂宗;世界,也早已不是自己期待的世界。还有什么可眷恋的?还有一个承诺。可是,暮晨又身在何方?
原本激愤的内心,随着失明也恢复了平静。闭上的不止双眼,还有内心……
魂宗的清缴彻底结束,上下皆为暮惊林之人。随后暮惊林突然开始搜寻暮晨,众人皆以为他为了斩草除根……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他为什么要搜寻你,对于传闻的斩草除根,我是不太信的。”三叔公自嘲一笑,“或许我依旧还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或许是为了青冥玄玉。”三叔公好似想到了什么。
“青冥玄玉?”
“暮家自上古传承下来的信物,是魂宗宗主的象征之物。与叶家的凝魄古玉齐名。”
“是这个吗?”暮尘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玄玉。
“不是。传说青冥玄玉和凝魄古玉皆为阴阳鱼状,而非月牙形。你父亲仿照青冥玄玉而制造的,我能感受到上面有一丝熟悉的能量波动。”
“三爷爷,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暮家要为了什么所谓的现世安稳,而与叶家为敌?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太爷爷,爷爷,父亲,皆是如此!”暮尘不明所以,下把靠在膝盖上,歪头盯着三叔公。
被暮尘这么一问,三叔公一愣。为了什么?又哪儿有为了什么!
“晨儿觉得,世间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
暮尘思索了片刻,“身边的人健康幸福。”
三叔公一笑,拍了拍暮尘的脑袋,“其实也没错,但当我们身在暮家,所考虑的便不再只是身边的人。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使命。自暮家先祖得到天神恩赐的青冥玄玉开始,千百年来,从未改变。”
暮尘低头,思考着什么。
“来自古玉的传承,让暮家受到了世人的尊重,得到了显赫的地位,拥有了高深的功法。但得与失永远是持平的,既然我们拥有着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么也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我们享受着世人的尊崇,便要守护世间的安宁……”
“那为何叶家……”
三叔公沉思了片刻,“看”向辽阔的海平面。
“我想起初的叶家一定也同暮家一般,接受了这来自古玉的神圣使命。但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包括你我,在所难免。渴望滔天的权势,渴望独尊的地位,渴望无尽的财富,渴望永恒的生命,等等等等。在你追逐欲望的途中,难免会与自己的使命产生冲突。”
“叶家,选择了抛弃使命,继续追逐自己无法满足,且越来越大的欲望。而暮家,则选择了摈弃欲望,坚守使命。孤独是宁人恐惧的,深渊是宁人恐惧的,死亡是宁人恐惧的。但当你坚守使命,坚定自己内心时,一切都不再恐怖。因为你会发现,最恐怖的,是人心,它能滋生无数的欲望,产生无数的恐惧,而我们,已经战胜了他。”
“这是一代代暮家先祖坚持下来的信仰,是一代代暮家人坚定的选择,是流淌在我们血液里永不动摇的信念……”
年幼的暮尘尚不能完全领会其中的道理,但他知道,暮家的血,是男儿无畏的血……
“三爷爷,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抑制住内心的沉重,突然间,暮尘对前方充满了期待。
“在这片海域中,有一个孤岛,叫做无涯岛,岛主叫无涯。你父亲曾说,如果前路没有了方向,就带你去那里,你一定可以找到新的曙光……”三叔公手指着前方,那里,黎明的光冉冉升起……
“父亲……”从小没有父母陪伴的安全感的缺失,婆婆鼓励下独立勇敢的性格,传承自暮家血脉的坚毅聪慧,让暮尘有着这个年纪难得的成熟与稳重。但面对“父亲”这两个遥远而陌生却又异常熟悉的字,他的内心,还是产生了些许动摇。
暮家,并未给予他什么,所谓的使命,对他来说可以是毫无意义的笑话。但男儿立于天地,自当做浩然之事,行侠义之风,顶天立地……
“或许自己的觉悟还不够吧……”暮尘自嘲。
“晨儿,我上山采些药材,待我伤势好个大概,我们便出发。”三叔公从旁边的废船堆里找了根相对趁手的木浆作拐杖,颤巍巍向着远方走去。
初生的朝阳还未突破黑暗,投射的光芒照亮了天边的云层,也映照着老人佝偻的背影,朦胧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缓慢地在沙滩上挪动着……
一抹光打在了暮尘的脸上,下意识抬手遮挡,晨光却顺着指缝一往无前……
明亮……而温暖……
为什么?它为什么挥洒光辉,点亮人间,给予温暖,即使日复一日,无人理会?他为什么舍生忘死,无畏艰险,即便桑榆暮景,风烛残年?
“使命吗?”
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暮尘眺望着远方,沉思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