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客气!”
秋先生微微一笑,心中却在叹息。
若非局面恶劣,迫得九公子亦不得不与五公子联手,急需外援,他又怎会来此,还诸事未定,便献上重宝?
只是,单从此次初见,便可看出,这小土地生性贪婪,以利诱之,或可为己所用,但长此以往,恐生变故。
不过还好,他与大公子一系已成死仇,当不至反水。
秋先生心中略安,见诸事办妥,便不欲久待,唯恐被其又索去什么宝物。
“明月初升,夜色正美,秋先生远道而来,不如入内,饮碗粗茶再走?”
陈敬庭探手相邀。
毕竟,两人虽是出见,但秋先生却是先送仙人藏剑石,再允诺替自己寻来全套青蚨镜,若是连口茶水都无,着实有违待客之道。
“府中事忙,九公子所嘱之事,均已办妥,老朽便不再叨扰公子,这便告退!”
秋先生拱手,身体微倾,也不转身,一道夜风拂过,便从月下消失了踪迹。
“倒是意外之喜!”
陈敬庭目视秋先生离开的方向,只见不远处河水中荡起一层涟漪,微微一笑,随后便欣喜想道。
方才,秋先生取出仙人藏剑石,他便察觉识海之中,一直无甚异像的山神石忽生异动。
而今秋先生离去,四野无人,正好一试。
陈敬庭取出山神石,握在掌中,随后右掌轻拂,搭在那座长满剑苔的山石之上。
倏忽,似有剑气掠过,又像是错觉。
微微阖目,神识探入山神石中,他便突然发现,其中竟有一道极其浅淡的剑光游走,细如丝线,似乎只要一个念头,便能激射而出。
“莫非当年,在天剑峡中,留下剑痕者,竟是白虹仙人不成?”
“抑或是万剑归宗,那道剑光被白虹仙人所遗山神石吸引,主动来投?”
“不过,无论是何种缘由,都是一件好事,哪怕不能从中悟出古飞剑之术,单是其千年不散之剑气,再多积攒几道,也是一张莫大的底牌!”
陈敬庭心中思索,遥想千年之前白虹剑仙剑开青天的风姿,不禁悠然神往。
决浮云、裁江海、补天裂,只观其名,便可知其剑光,又该是何等煊赫强大!
将剑意泄尽、剑苔枯萎的山石重新收好,陈敬庭转身,刚要返回土地庙,突然停住,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又是何方贵客?”
他按剑转身,凝神望去,只见远方密林之中,薄雾渐浓,一道红色身影立在树梢,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冷漠望来,只是一眼,便让他心中生出强烈悸动。
“什么人?”
陈敬庭心中,顿时生出强烈警惕,缓缓推后,一直退到小庙神光笼罩范围之内,方感觉温暖了些,提刀喝问。
“呵呵呵,没想到今夜兴起,来此一游,倒看见了一场好戏。”
“刀败四柱将军,与九公子一语结盟,春先生败亡在你的刀下,倒也不冤。”
听到陈敬庭喝问,那道红色身影只是轻声一笑,夜风吹过,林梢微动,便已落在小庙之前。
“自我介绍一下,此人红練,清江水府大公子麾下大妖,无司无职,听闻宁安土地以灵官之境斩杀大妖,见猎心喜,特来请教!”
大妖红練微微躬身,右手抚兄,阴柔笑道。
“通幽大妖?”陈敬庭提刀而立,不禁皱起眉头。
当日之春先生,实力在通幽之境中,已算强大,但比起眼前这位,又远远不如。
不过,哪怕是远强于春先生,只要是通幽之境,乃至触及食月,他亦有信心与之一战。
但是,不知为何,当这名身披红裳、难辨雌雄的神秘大妖站在身前,恭谨施礼,他亦从其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威胁。
“请!”
红練探手,微笑相请。
陈敬庭却不敢出刀。
不知为何,他在此刻,忽然想到了井底的青蛙,正要一跃而出,仰望明月,却不知在其壁上,一条青蛇正虎视眈眈。
儿时不懂,以为青蛙愚钝。
长大才知道,却是青蛇埋伏太深,便如而今无处不在的陷阱,只是一点缠绵,便能将其吞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陈敬庭不知,若是他此刻出刀,会有什么后果。
但他清楚,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得出气,有时候,双方比的不只是势力,更是一种耐心。
势均力敌的时候,赢得那个人,未必有多引人注目,却一定犯错更少。
“罢了,如此下去,只怕等到月亮下山了,也分不出个结果!”
静立良久,见陈敬庭并未露出丝毫破绽,甚至表现的比自己更有耐心,大妖红練叹息一声,身形倏忽消失,似乎在黑夜之中,从未来过。
“身后!”
小庙神光如海,流淌铺陈,陈敬庭从未离开,其间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瞒不过他。
一缕云淡风轻的杀意,从身后悄然袭至。
陈敬庭挥刀,从神光之海中荡起一圈涟漪,便将那一点杀意淹没。
“果然有点意思!”
夜风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紧接着,便是无处不在的杀意,仿佛密集五点半从四面八方落下。
“雄鸡一唱!”
陈敬庭终于出刀,便如一轮大日,从幽沉暗夜中突然生出。
红日煊赫,霞光铺陈。
但那声音,却只是一笑——
“太阳金芒!”
随后,那轮大日之中,便生出一个灿烂至极的光点。
刹那之后,那轮大日便暗淡下来,仿佛刚刚升起,便已成余晖。
陈敬庭这才看清,那似乎如雨点般无处不在的杀意,竟然只是一根金针,细如牛毫,却又极尽灿烂,让他亦不得不暂避其芒。
“嗤!”
如气球漏气般,红練一针破去大日,亦不再隐藏,都是毫不忌惮的向陈敬庭眉心急射而来,煊赫灿烂,暴烈张扬。
仿佛此刻,其手中,拈得不再是一根绣花针,而是一柄散发着无上神威的太阳金剑。
“喝!”
金剑奔来,骄阳暴烈。
陈敬庭大喝一声,刀光再起,其身后,神光铺陈之海中,又冉冉升起了一轮明月。
月下,是乌飞兔走,草木萧索,霜冷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