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烂葬岗上,阴风四起,枭鸣鬼啸。
遍地荒坟之中,忽然便如方才恶灵大墓般,飘荡出丝丝黑气,倏忽壮大如烟,相互纠缠在一起,披落在那恶灵身上,背负着远方山峦阴影,仿佛给它披上了一件黑雾战袍。
黑云压岗,明月失色,唯有空中那道恶灵恍如远古巨兽般的凶戾身影,巍峨如山。
见此情形,陈敬庭哪还不知,这便是那恶葬之灵一刀受创之后,恼羞成怒,施展出的压箱底手段,丝毫不敢大意,抢先出手,长刀挥出,高高跃起,沐浴漫天星光,向那恶灵头颅狠狠斩去。
但那恶灵,从咆哮出声,到百鬼披袍,也不过短短一个刹那,及陈敬庭扑近之时,已经全部完成,似是竟不再畏怯长刀锋锐,怒哼一声,右爪探出,五指如刀,掀动黑雾蒸腾,阴风滚滚,向陈敬庭凌厉抓去。
“竟敢直撄刀锋?”
陈敬庭眼神一凝,随即毫不犹豫,长刀直斩,识海之中,氤氲薄雾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出,那枚灿若星辰的金色神元,亦是微微一亮,刃上毫光暴涨三寸,向那恶灵利爪奔袭而去。
刹那之间,刀光扑面,利爪临身,只差分毫便要相遇。
但那恶灵,方才被一刀斩掉近半本源之后,心中难免犹疑,哪怕黑袍加深,到了最后关头,依然难免畏怯,利爪略微避开,与长刀交错而过,划向陈敬庭身后。
“实力或有增长,但胆气却不过如此!”
恶灵避让,虽不过毫厘,却依然被陈敬庭看出,冷笑一声,长刀斜斩,再次迎向那如同利刃般的漆黑鬼爪。
恶灵再退,但此时,陈敬庭已经看出其虚实,长刀一晃,竟是以攻代守,不闪不避,顺着恶灵利爪探出的方向,倏忽如电,向掩映在黑雾之中的恶灵本体奔袭而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只恶葬之灵施展绝杀,掠夺入主烂葬岗以来,潜修十余年所蓄鬼气,加持己身,化作死灵黑袍,攻防俱翻了两三倍不止。
但奈何,它而今胆气被夺,被陈敬庭的凌厉刀势,逼得不断回防,根本不敢硬接长刀,徒有攻防加成,却是几无发挥空间。
尤其让它更加胆寒的是,伴随着时间推移,它突然发现,眼前这只小小草头神,一柄长刀竟是施展得愈发纯熟,刀光回旋,如光如电,偶有破绽,转眼便会及时弥补,根本找不到出手良机!
黑云翻涌,明月西坠,不多久便到了丑末时分,夜色愈发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二者激战的烂葬岗上,不时爆发出银白电光,转瞬即逝,昭示着战事的激烈。
“不好,死灵之袍的鬼气已经不多了,再不出手,就再无机会了!”
再次避过一刀,正要回击,那只恶葬之灵便骤然发现,身后原本浓黑如墨的死灵黑袍,竟是已经淡薄如烟,分明已经濒临消散边缘。
“可恶!”
恶灵怒吼,至此,被一只小小草头神逼迫至如此窘境的怒意彻底勃发,死前凶性涌上心头,再无顾忌,探出鬼爪,利甲如刀,暴长三尺,悍然抓向刀锋,竟是强行突袭。
“要拼命了?”
陈敬庭此时,自然也已看出,那只恶葬之灵的后续乏力,正好经过一夜鏖战,磨练刀技,已然纯熟,如今见其拼命,亦是不再保留,识海之中,半数香火翻涌而出,贯注刀锋之上,一刀斩出。
“轰!!!”
一柄长刀,五刃利爪,便毫无取巧的撞在一起,硬碰硬,炸出一道无形声波,从二者中心横扫而去。
刹那之后,碑断石崩,荒坟炸裂,两道身影被高高抛开,各震出七八丈外,相较而言,竟是陈敬庭被抛飞得还要远些。
但这些,便是那只恶葬之灵,已然清晰看在眼里,又有何用?
它只看到,陈敬庭一刀斩出,斩碎自己利爪之上,四枚利如宝兵的趾甲之后,被最后一枚趾甲击中,远远倒飞,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壕沟,身受重创,竟是立足未稳,又重新持刀扑了上来。
至此,它才追悔莫及,看出陈敬庭此前姿态,不过是胆大包天的空城之计,而恰是它,先前一刀受创,胆气被夺,竟是深陷计中,以致如今!
黑袍散尽,后悔亦迟,那只恶葬之灵,到此时倒想得明白,自知无力回天,恨恨看向陈敬庭一眼,随即转身,竟是宁愿抛弃这片基业不要,快速逃遁而去。
“想走?”
陈敬庭虽受重创,但毕竟不同凡人,已属鬼神之躯,只要神元未曾崩溃,便仍有出刀之力,当即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如同流星掷出,向那亡命逃遁恶灵奔袭而去。
“喝!!!”
夜色之下,月沉星隐,四野茫茫,只见鬼影仓皇,陈敬庭身影如弓,一声暴喝,吐气如箭,手中长刀亦如流星贯出,直取苍茫。
下一刻,又亦或过了许久,那只逃遁恶灵,感觉到身后杀意袭来,仓皇回首,便只见一点寒光扑面,随后便如一只气球一般爆裂开来,只余缕缕碎片飘在空中,随后散去。
“痛快!”
一刀毙敌,陈敬庭心中亦是十分快意,只觉念头通达,长笑一声,探出右手,那道流光便电射飞回,落在掌中,化作寸许符刀模样,纳入识海之中。
这一夜,这一战,它亦收获良多,只需些许时日,便能更进一步。
“斩了一只恶灵,当真是收获不小!”
将符刀纳入识海,陈敬庭调息片刻,将心神沉入识海,查验收获,更感惊喜,只见识海之中,无垠广阔,虚空浩渺,唯有第二枚神元,高悬于第一枚神元左下,璨若晨星,已是悄然凝形。
再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原本深沉晦暗的东方,延绵不断的混沌阴影之中,隐隐透出一抹亮色,却是长夜逝去,白昼将临。
陈敬庭遥视东方,良久之后,喟叹一声,便要离去,刚刚举步,便发现方才被摧毁的荒凉大墓之中,断碑之下,似有物半掩,在刚刚升起的晨光之中,隐隐散发出苍白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