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黑衣人早一步藏在附近,嬴轩到此之后的一举一动他自是瞧在眼里。他知方平等魂术厉害,先前还以为嬴轩已被炼制成圣徒。他先假意走到树下,背朝嬴轩,诱他出手。适才他又以言语试探方平,才确切得知嬴轩并未被人控制。
他话音未落,忽然拿起一件物事向后疾甩,向嬴轩藏身之处打来。
他这一下攻击出其不意,本拟将嬴轩一击而倒,在方平等众妖面前彰显自己威势。
嬴轩听他说“你们不知已被他跟踪”时,心知不好,转身便逃,忽觉后背一痛,似乎被一条软鞭类的武器抽了一下,一霎那间只觉全身麻痹,摔下地来。但一运转真气,立时恢复如初,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方平和三妖同时“咦”了一声,惊骇无比!
原来黑衣人适才所发那一鞭,乃是玉泉宗的绝技一闪夺命。这一鞭威力奇大,打到人身之上,便如雷电闪击,轻则终身瘫痪,重则当场暴毙!
仙灵门与玉泉宗交手多日,不知有多少魔人丧生在此招之下,因而方平等深知这一鞭的威力。不料眼前这少年受击倒地之后,不但未当场毙命,反而在瞬息之间站了起来。待看清他面容,更是心惊,均想:“他怎会抗住这一鞭?”
黑衣人没想到短短一月不到,这废物少年已如此厉害。惊怒交集,大喝一声,黑鞭之上生起一层青芒,鞭影到处,周边树木纷纷断折。
嬴轩那日与吕良对敌之时,曾见过这套鞭法,记得些招式套路。但他并未学过任何武技,于其中的虚实变化全然不懂,躲了几下,肩头一痛,中了一鞭,所幸丹田真气受击而醒,护住了一条臂膀。
方平和三妖相互一望,脸上均现骇然之色。
方平忽然想起师父曾对他说过,这拜圣诀是他听某个大能人诵读所记,那大能人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所修功诀自是数一数二的仙诀。如今修炼这拜圣诀之人神智失常,那是没有掌握这功诀的真义。他心下一动:“难道这少年勘破这功诀秘密?已将这魔功变成神功?”
两人又斗数合,黑衣人虽占尽上风,但嬴轩周身大穴尽被护住,自己鞭子打到他手臂、大腿上,非但不能重伤于他,反而被他真气反弹,震得自己虎口作痛。他虽知这么斗下去,自己终将取胜,但若再拆几十回合,于自己面子上大大有损。
心念一转,已有计较,高声道:“你们仙灵门当真了得,短短一月不到,已将一个废物少年培养成这等了得的圣徒!假以时日,恐怕连我也不是他对手了!”他这句话意在恐吓,并非对嬴轩另眼相看。
嬴轩适才得知方平等是魔祖一伙,便隐隐担心自己会被炼制成魔人,听黑衣人这么一说,心下更怕:”我已练了那什么拜圣诀,莫非现下已是了魔人了?”他本不是黑衣人敌手,这一惊慌,身上又连中数鞭,忽然一不留神,太阳穴一阵刺痛,晕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嬴轩才悠悠醒转。只觉脑袋沉甸甸的,睁眼一瞧,才发现自己被人倒转身子,背在身上,正在一个山洞中行走。他双手双脚均被绳索绑缚,眼前毛茸茸的,好似狼尾。他略一挣扎,便听一阵狞笑,“主人,这小子醒了!”正是那狼妖的声音。
方平大踏步走了过来,喝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指使你害我师妹?那拜圣……”本想问那拜圣诀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话到口边,又想起此事该当保密,便即住口。
嬴轩知道,自己若被他就此杀掉,也强过被炼成魔人,日后伤天害理全不由己。当下也不求饶,大骂道:“老子是你祖宗!有种杀了我!”
方平大怒,双手一翻,两双食、中二指各夹着一枚金针,向嬴轩双胸一刺。嬴轩登觉全身上下似乎有无数根针刺着自己心窝,麻痒难忍,忍不住痛叫出声!
忽听那黑衣人道:“别让他发出声响!”
方平将金针拔出,恶狠狠地道:“臭小子,待办完正事,看我怎么折磨你!”抬腿一踢,嬴轩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跟着喉头一紧,又被插了一针,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几人继续向前行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开始沿着一个螺旋石阶向下,再走半个时辰,洞内已变得一片漆黑,又走一阵,忽见前面阵阵微光,却是一个石门。还未开门,便闻到一阵醉人花香,几人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打开石门,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优美如画的山谷,谷内繁花簇簇,绿竹成荫,宛若人间仙境。
方平叹道:“没想到这大山之内还有这样一个福地,九尾妖狐眼光倒是不错!”
那狐妖接口道:“九尾先祖久与人类居住,已颇通人性,而且它所附体之人名叫苏妲己,这女子本是一个才情十足的美女,她虽被妖狐害死,但残念甚执,竟对我先祖的心性产生影响,所以她才选这个修行所在。”
几人沿着谷内走了一会儿,忽见前面亮光闪闪,走到近前,却是一堆堆的五色石。这些石头东一簇西一簇分布在一间木屋周围,在阳光照射之下,耀眼生辉。
嬴轩只觉胸口微微一热,怀内五色石似乎起了变化。
只听狐妖道:“这些石头都是那块五色神石的子石,它们常年跟神石待在一起,均被染上五色,脱了凡俗,又在此人间福地,享受日月精华,十多年来,已颇有灵性。”
方平瞧了瞧周遭情形,大为欢喜,笑道:“不错!不错!正是这里!拜圣诀心法便在木屋中。“便要向那木屋走去。
黑衣人忽道:“等等!这里好像有个阵法!”
方平一呆,见这些五色石杂乱无序,瞧不出阵法痕迹,问那妖狐道:“你服侍过那九尾妖狐,可认得这阵法?”
狐妖凝望半响,说道:“这阵法好似我狐族的万灵大阵,本来极难破解,不过这阵需阵主指挥,方能发挥威力!”
方平道:“那九尾狐已死,这阵自是没了阵主,破解起来,该当轻而易举,你便试着破解了吧!”
狐妖向黑衣人瞧了一眼,道:“行家在此,奴婢可不敢献丑!”
黑衣人“哼”了一声,对方平道:“你先派手下前去探阵,我瞧瞧起阵形势,再想法子破解。”
方平点了点头,指着黄鼠精和雪狼精道:“你们俩个去吧!”
鼠、狼二妖这些年来常与十二仙宗为敌,每遇阵法必定吃亏,见主人让他们俩个探阵,不由得心下害怕。黄仙儿跟着道:“主人,咱们身处险地,保住自身实力要紧。还是派这小子去的好。”
方平记挂着那拜圣诀秘密,担心嬴轩在这阵内害了性命。便道:“木屋之内的拜圣诀,对咱们十分要紧,我怕这小子坏了咱们大事。”
黑衣人道:“探阵之人需懂得五行八卦,方能听我指挥,试着破解阵法,还是派这少年去的好。”
黄鼠精和雪狼精忙道:“不错!不错!我们两个蠢笨的紧!于阵法一窍不通。”
方平无可奈何,将嬴轩喉头金针取出,这才解开绳索。对他道:“你去试着接近那木屋。”
嬴轩一心求死,只想激怒他们杀了自己,便道:“我便是死了,也不听你们这帮妖邪使唤!”
狼、鼠二精一听此言,登时破口大骂,对嬴轩拳打脚踢。嬴轩虽有真气护体,但二妖实力不弱,这么硬挺挺的受着,颇不好受。
黑衣人道:“住手!打死了他!你们俩个便去探阵!”二妖吓得立时停手。
黑衣人走到嬴轩身前,低声道:“你便甘愿被活活打死?平日里可看不出你有这等气概!”
嬴轩道:“我……我宁可被……打死,也不愿……不愿变成魔人!”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你是不愿变成魔人,还是因为其他事情?你若当真有男子气概,不该因这等情爱小事,便不爱惜自己!”
嬴轩听他戳破自己心思,再也忍耐不住,哭了出来。
他与许婷相识不过数月,但二人共历生死,又一同来到这世外仙宗,彼此依靠,本是天赐良缘。少年人初恋刻骨,这等移情别恋当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那雪狼精乃是山妖,不通人性,大骂道:“你奶奶的!我们有多少大事要办?哪有时间看你哭鼻子?”走过去又要打他。
方平一摆手,道:“让他哭吧!”他对师妹一片痴情,见嬴轩如此,感同身受,不由得起了同病相怜之情。
黑衣人等嬴轩哭了一阵,才道:“你定是自觉是世上最孤独、可怜之人。但我告诉你,这世上比你可怜之人多的是。当年商、周大战,多少无辜幼童失去双亲,只能流离失所到处乞讨,可没一个像你这般哭闹求死!你若不想活,尽管告诉我,我立时给你痛快!”他声音以腹语发出,嗡嗡作响,更增振聋发聩之效!
嬴轩听黑衣人提到“双亲”,忽然想起母亲和弟弟尚无人照料,幡然醒悟,再无死志。站起身来,也不说话,便向那木屋走去。
嬴轩虽学了些五行易理,但他于阵法之道并未深学。当下也不去多想,只一步步径直走向木屋。说也奇怪,他走了数十步,不但并未接近,却好似离那木屋越来越远。
黄鼠精与雪狼精大声呵斥:“臭小子,干嘛在原地转圈!别想耍花招!”
黑衣人本在观看阵法。见二妖如此蠢笨,大吵大闹,心下烦闷。啪啪两声,各打二妖一个嘴巴,怒道:“再多说一句,把你们两个舌头割下来!”
二妖嘴角全是鲜血,诺诺连声,再不敢呼叫!
黑衣人又凝思一阵,对嬴轩道:“你左前方位乾,以乾为生,以巽为死,先向左迈出三步,在后退两步……”接连说了七、八多种走法。
嬴轩虽不大明白,却也只能依他之言,前后左右的不停走动,这么连续走了七八十步,果然离那木屋近了一些。
嬴轩自入玉泉宗以来,便常听人说起五行易理的奇妙之处,但他一直忙于专研功法和医道,无暇涉猎阵术。这时听黑衣人指点破阵,才隐隐领略这其中的精奥。
黑衣人每指点他几步,便会停下思考,有时也会走错,还要让他退回重走。如此一来却给了嬴轩思索时间。又走一阵,黑衣人对阵法理解越发深刻,错误渐少。嬴轩也已领悟颇多。有时黑衣人还未说出,便能抢先迈出。到了这时,已过去两个多时辰。
方平和鼠、狼二妖有些不耐烦起来。方平问道:“我离开青门这么久,倘若其他教御找不见我,要如何是好?咱们能否快些?不如把这些石头全都扔到远处,岂不是不用破阵了?”
黑衣人转头对他说道:“你师傅叫你来此,只为盗圣诀,如今眼见便要成功,为何不能多等一等?咱们盗得圣诀后,便即下山,即便被人发现,也不妨事。”他说了这番话后,正要继续指点,却见嬴轩已自行到了木屋跟前。
黑衣人吃了一惊,高声道:“小子,我瞧你很是聪明,怎么学咱们玉泉宗仙诀那般困难?不如你拜我为师!”
嬴轩出了阵法,站在木屋门前,回头道:“拜你为师?我还不知你是谁呢?怎么拜……”他方说到这里,忽觉胸口五色神石滚烫无比,再也忍受不住,“啊”的一叫,将石头仍在地下。
便在此时,木屋周遭五色石便宛如听到号令一般,忽然间动了起来,数百枚巨石同时升起,绕着那木屋飞速旋转,到了木屋正前,如众星捧月般将嬴轩所掉落的五色石围绕中间。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方平等人都瞧得呆了!那黑衣人忽然纵身一跃,向中心的五色石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