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贾心中转过几个念头:
“莫不是约斗的少女暗中向师父下了毒手?可尸体呢?
“又或者是师父失足落入了龙潭中,可落水必有声音,方才我和师妹也没有听到啊。
“再或者师父只是跑得远了,可如此深夜,对手顷刻之间就要来,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又向周围打量,寻思龙潭后的岩壁高兀难攀,不如再到来路上探寻一番。他正要示意施澄,却见施澄轻声对他说道:
“师兄,你看看天上。”
他不明所以,朝天上望去,夜云已大半散去,星星布满天空,璀璨如钻石,一轮弯月挂在天中。
他摸不着头脑,问道:
“师妹,天上怎么啦?”
施澄颤声道:“你看看月亮。”
冯天贾又仰头看月亮,纳闷道:
“月亮,怎么啦?月亮不是好端端地么,和平常……”
突然他停住了话,似乎一道闪电劈中了头颅,身体僵住,浑身汗毛竖立,想要说话,竟然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来。
他转过头去和施澄对望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满含恐怖之色。他拉住施澄的手,只觉她浑身也在微微发抖。
两人也不知僵立了多久,冯天贾才嘶哑着声音道:
“师妹,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是一轮圆月,现在怎么变成了弯月,这可邪门了?咱们这是见鬼了么?”
施澄脸色苍白,沉思不语。冯天贾呆立了半晌,咬咬牙道:“我去咱们来的路上看看。”
说着也不等施澄回答,一扭身就朝北侧山路奔去。施澄来不及阻止,要跟上去,想了想又停住了。
她咬了咬嘴唇,朝庙后的龙潭走去,在潭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望着清冽幽深的潭水发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传来脚步声。施澄心中一惊,接着又听见“师妹,师妹”的叫声,是冯天贾在叫她,于是站起身来,转至庙前。
却见冯天贾脸色惨白,于是开口道:“师兄,怎么了?”
冯天贾哑声道:
“我们系在山路的马都不见了,我又沿着山路往外奔去,不知怎地,却又奔回到了这里。”
施澄却似乎不那么惊惶,沉声道:
“师兄,我看这古怪是我们进了庙之后才有的,我们再进庙去看看。”
说着,转身向庙门行去。冯天贾此时已六神无主,失魂落魄跟在她身后。
庙门不知怎地又虚掩上了,两人明明记得方才出来时门是大开,并未合上。
但此时见怪不怪,又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施澄吹亮火折,两人一起惊噫了一声。第一次来庙中时,中间塑的明明是一个戴着冕旒的秀士模样,此刻却是鹿角驼头凸眼鳄嘴的龙王塑像。
冯天贾冷汗直冒,正要向侧壁走去,看看墙上的题字是否改变。施澄却拉住了他,低声道:
“师兄,咱们出去吧”。
两人一转身,却见门又已经关上了,推开门,走了出去。庙门前躺着一个人,而这人前面,又站着一个少女。
仔细一看这少女,正是客店里约斗的燕疏云。冯天贾大叫一声,也不知是震恐,是愤怒还是惊喜。施澄却似乎有所预料,朝天空看了一眼,见又是一轮圆月,长吐了一口气。
两人再细看地上的人,却正是他们的师父何大翼,嘴边胡子上挂着血丝,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受了伤。
冯天贾连忙蹲伏下去搀扶何大翼,何大翼身子斜靠在冯天贾手臂上,呼呼喘了几口粗气。
施澄却站着,冷冷打量着燕疏云。
冯天贾抬头,怒目嘶声道:
“燕姑娘,这都是你捣的鬼吧。我师弟何大羽就算得罪了你,你又何必这般歹毒?既然约斗,就该堂堂正正在武功上见个高下,你这又是使得什么妖法?”
燕疏云却没有理会他,面露疑惑之色,低头陷入沉思之中。冯天贾更是恼怒,还要理论。
那何大翼身子抽动了一下,似正要说话,却被一口痰堵住了,猛烈的咳了起来。
施澄眼珠子转了一下,低声道:
“师兄,我看这事未必就是她所为。”
燕疏云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施澄,然后嫣然一笑道:
“对不起了两位。何老爷子真不是我伤的。我来的时候他就这般躺在地上,我也正纳闷呢?本来我想进庙去看看,可这庙门竟是推不开。然后你们二位就自己出来了。”
冯天贾半信半疑地哼了一声,施澄道:
“姑娘,既然我师父受重伤,您武功高强,我俩也不是你对手,咱们之间的恩怨就先放下吧。”
燕疏云摇头道:
“那怎么行?难道你们烜刀门就这般不中用么?就算你师父死了,合你们两人之力难道不敢一战?”
施澄也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道:
“燕姑娘何必苦苦相逼?你已经伤了我门中之人,我们不寻你复仇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燕疏云似笑非笑道:
“我也正奇怪呢,听说那何大羽是你未婚夫,既然重伤在我手中,便当为夫报仇才是,为何现在却这般懦弱?”
施澄一时语塞,脸色微微发红。
这时靠在冯天贾身上的何大翼似乎缓过气来了,喑哑着声音气呼呼道:
“谁说……谁说算了?”
燕疏云笑道:
“你瞧,你们老爷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打退堂鼓呢.”
冯天贾问道“师父,是谁伤的你?”
何大翼脸色发红,犹豫了片刻才道:
“我……,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一只猴子。”
冯天贾奇道:
“猴子……”
燕疏云眸子里也微现惊奇之色,沉吟低语道“难道是炁妖?”又摇头“没道理啊。”
施澄这时也把视线投向何大翼,皱眉道:
“师父,那猴子呢?”
何大翼有些发窘“为师就看见毛茸茸的影子一闪,胸前就中了一掌,倒在地上。
“那东西还要来打,好像听见了这女娃的脚步声,一晃之间就没了踪影。然后你们也出来了。”
他越说话似乎精神越好,胳膊肘往后一挣,便要自己站起来,一边站一边粗哑着声音道:
“为师其实也没受什么大伤,就是被那畜生猝不及防偷袭,一掌打得一口气转不过来。”
冯天贾见他要自己起来,忙松手,只虚虚扶着,何大翼站了起来,身子似乎还有些发软,腰弯了一会儿才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