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一叶飞舟疾驰云海，李无书此刻立于舟头，正神色怪异地看着身旁的周衍庆：

　　“你的意思是说，你下岗了？”

　　“李师弟这么说倒也不错。”

　　摸摸后脑勺，周衍庆闻言讪讪一笑：“趁着家族有人可替，总得为自己活一把嘛。”

　　微微颔首，李无书随即默然。

　　正如白韵秋此前所说，像周衍庆这类颇有天赋的小族子弟，之所以实力达标也要长时间滞留在外门，正是为了维系自身家族在宗内长期经营，或者说把持着的职位。

　　当然，这也是为那些宗门高层所默许的。

　　因为那些小族的宗祖，基本都是些为了宗门奉献毕生的人，里边总归有着几分香火情在。

　　但，不似山上仙宗或是安家那般大族，周家这类山下小族仙苗稀少，往往两三代人中，只会有那么一两个修行种子。

　　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小族一旦出现仙苗，便会立马被送往宗内，待得稍有成色，便要顶替而上，维系住先祖搏来的那份职位——

　　毕竟，这份职位，是他们家族仙路的希望。

　　念及此处，李无书一时不由有些慨然——

　　是家族托举周衍庆走上了仙途，但同时，以周衍庆的天资，又是家族，对周衍庆的仙途产生了束缚。

　　小族多艰，修行不易！

　　所幸，这周家近些年来运道倒也不错，一连迎来了两位仙苗，也没让周衍庆在外门耽搁太久。

　　此间多舛，不足为外人道也。

　　“二位，下面就是青灵坊市了。”

　　驾驶飞舟的老者忽而开口提醒，将二人各异的心思拉回了现实。

　　相隔较近，加之飞舟速度奇快，并未耗时多久，李无书与周衍庆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至于那老者？

　　并非是带队的执事或者长老，老者只是一介渡夫。

　　靠着租借宗门的飞舟，拉送逸仙宗弟子，赚取灵石修行。

　　相当于异界版的出租车司机。

　　付过灵石，李无书与周衍庆二人随后便径自前往了宗门在坊市内的驻扎地点，交接任务。

　　其实，这任务原本也无所谓驻扎地点一说，但自从六年前一位弟子申请长期驻扎在此，并在这开了一家酒楼后......

　　便有了。

　　这也是为何，作为逸仙宗辖域内的小型坊市，青灵坊市本应有三名练气后期的弟子巡值，但执法堂却只派来了李、周二人的原因。

　　一路无话，李周二人顺利来到指示中的酒楼，见到了原先在此驻守的两位执法堂弟子。

　　认真严谨地核对了一番玉简，二人便与李、周交接了任务。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李无书眸子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开口问道：

　　“不知牧师兄去了何处？”

　　牧师兄，即牧蝉，正是那位申请长期驻留此处，并在此开办了此家酒楼的执法堂弟子。

　　不过，宗内弟子大多都戏称其为牧大掌柜。

　　“......”

　　脚步一滞，身形一顿。

　　先前的二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无声沉默。

　　周衍庆见状有些不明所以：“二位师兄可是有何不便言说之处？”

　　场中一世沉寂。

　　“咳咳...这个嘛...”

　　半晌，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其中一人轻咳了几声，忽而一手成圈，一手作指......

　　而后，只见其缓缓以指入圈，尬笑道：

　　“师弟，这个你们懂吧？牧蝉掌柜他比较喜欢研究这个。”

　　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而且还是自幼入宗，他有些不好意思直说。

　　另外一人见状也是尬笑着补充道：“师弟莫急，算算时间，牧大掌柜今天也快......”

　　“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可还不待其说完，一言急声就忽而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前者。

　　继而，便见一枯瘦如细竹的男子快步闯了进来。

　　定睛一看，男子身着一袭华贵长袍，眼眶凹陷而泛黑，嘴唇干裂而泛白，再加之脚步虚浮.....

　　嗯，倒也是位实打实的空虚公子。

　　主打一个又空又虚。

　　快步上前，男子抚腰站定，神色恼怒：

　　“冉凌霄！什么叫‘今天也快’！？我一进门就听见你在污蔑我！”

　　并未理会男子的谴责，冉凌霄似乎是觉得面上无光，只指着男子勉强一笑：

　　“喏，师弟，这就是牧蝉牧大掌......”

　　“走吧走吧走吧！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还不待冉凌霄说完，另外一人就连忙低声急斥了几句。

　　说着，其更是一把拉过冉凌霄，直接飞快跑出了酒楼。

　　观其速度，貌似还用上了术法......

　　“真是的，都什么人啊这是！”

　　傻眼地看着二人遁去，牧蝉狂拍了两下桌子，低声咒骂：

　　“一个二个的，净会在背后饶舌！又不敢随我去落凤阁比试一番……”

　　言罢，其似乎又意识到了在场的还有二位新人，转而回身一笑：

　　“想必二位便是此番前来巡值的李师弟与周师弟吧，胡怀元胡师兄此前已经给我传过讯了，不必拘束！”

　　说到这，其语气一顿，补充道：“对了，不要听方才的那两个烂人胡说哈，师兄我还是挺持久的！”

　　李无书：“...”

　　周衍庆：“...”

　　不是，人家压根没提这个啊！

　　你怎么自己还急眼了呢？

　　见二人沉默，牧蝉也不尴尬，径自笑道：“两位师弟初临此地，可要师兄为你们接风洗尘一番？”

　　因为是小家族出身，本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周衍庆闻言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应答。

　　忽而一顿，其又瞥了眼身旁的李无书，在内心略一衡量后，便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无书也隐约知晓周衍庆心中所想，便斟酌着笑问道：

　　“自无不可，只是不知师兄心下有何心仪之所？”

　　“师弟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若要说这青灵坊市内有何娱乐之所，那必定要属落凤……”

　　“……大可不必。”

　　扶额一叹，李无书抬手示意，打断前者发言：“师兄若是有心，就在你这酒楼内略备一桌酒菜即可。”

　　“这样么…”

　　轻叹了一口气，牧蝉沉默少许，慨然道：“二位师弟终究不是我的同‘道’中人呐……”

　　“不过也无碍。”

　　略一摇头，牧蝉随即又随后朝着后厨大喊了一声：

　　“二柜，准备一桌灵烩，今晚我要好好接待两位师弟！”

　　李无书&周衍庆：“……”

　　同“道”中人什么的，其实大可不必。

　　“距离天黑尚还有些时辰，既如此，师兄不妨先忙些自己的事务。”

　　摸定李无书的想法，周衍庆干笑着开了口：

　　“至于我和李师弟，倒也可以趁此机会在坊市内转转，事先熟悉熟悉，师兄以为如何？”

　　“嗯…”

　　沉吟片刻，牧蝉点头同意道：“行，如若有事，你们再去落凤阁寻我便是。”

　　李无书&周衍庆：……

　　没完了是吧，还落凤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