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二十九 怎么了(上)
街头巷尾的人们常常在讨论一种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那就是世界上最令人崩溃的刑罚是哪一种,有的人觉得是肉体上的,比如绞刑、枭首或者是将人施以三千三百五十七刀还让人不死的凌迟之刑;
也有人觉得是精神上的痛更让人无法忍受,比如说强迫人犯不睡觉,比如说水刑的,但是有一种刑罚比这些更为节省钱财人力和人性化一些,那就是将人关在一件屋子里面,屋子里须是无任何一点光亮且用黑漆涂抹后的,只用把犯人固定好不让他移动,人不能够撑得住三天黑暗。
钟合现在所承受的,并不啻于遭受这种刑罚的痛苦。
他只记得当时听到凯瑟琳近在咫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和感受到灯光熄灭造成的压抑黑暗,然后是天旋地转的一番和城堡里面各种家具与玻璃的亲密接触,即时他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痛苦。
可是眼前事物的急速变换和腾挪,让他眼花缭乱而头晕目眩,留滞在钟合双眼视野里面的,便是辽阔而深蓝色的夜色,他被抛上天空。
然后钟合的双眼大大的全睁着,眼前只有漆黑。
钟合感觉自己被埋在了土里,理由是他感受到了好几只无脊椎动物软体动物从他的面部爬到耳根,再由颈部爬到头顶,他猜测是蚯蚓一类的生物。
那道士真可恶,不是说金身之后之能看和听吗?!怎么还能感受到与皮肤接触的东西?
幸好现在是金身状态,不然一想到蚯蚓走过的地方留下的黏液粘在脸上,就觉得胃酸直冒。
作为饱览诗书的一名优秀书生,他忽然记起《浮生六记》里面一则关于蚯蚓的趣闻,讲的是一个小男孩将蚯蚓的粘液一不小心弄到小勾勾上去了,让后者肿大发红,小男孩因此大哭,因为不能便溺嘘嘘,最后是抓到只鸭子,用鸭子的口水治好的。
这本来是一记令人发笑的文章,钟合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耳不能闻,目中所视等于没有。
这让时间的流逝在钟合的感觉中变得微不可闻。
这让钟合无聊得开始跟随自己的心跳声数数字,因为他无法睡着,钟合在史书上见过有位名将可以做到睡觉的时候不必闭眼。
有心努力地尝试了几次之后,他觉得史书上都是骗人的,如果当时自己是闭着眼睛金身化的就好了,钟合心想。
甲申一万九千六百之后是甲酉还是甲戌来着?钟合感到自己的精神如同二胡上的弦一样,已经在一下下的的数字拉扯中变得松松垮垮,再也提不起任何精神。
可希望还是眷顾了这个可悲的人。
钟合突然感觉自己的脚底之上站上去了个人,或者是其他什么能动的东西。
“呜呼,姐姐你看我现在有多么的高啊!像不像一个巨人?这两根金柱子怎么会出现在花园里面的,之前还没有姐姐你知道吗?”
“什么你让我快下来?!放心的啦,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再说现在是休息时间,没人会浪费睡觉时间的!”
“什么?!是领主大人放的!真的吗?哇,姐姐你不要激动,我马上就下来了,姐姐你不要告诉管事大人好啦不?不然我就完蛋了,呜呜呜。”
然后钟合的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钟合的内心颇不平静,元木在他心里又被咒骂了千百次之多,因为他想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人耳听到声音需要三个条件,一是声源,二是介质,三是需要完好的耳朵。
声音需要通过耳中的器官振动来接收,再转化成人脑能够分辨的声音,现在钟合身体上就连一根毛都变成了黄金,没有一个地方拥有振动的功能,只有通过骨传导一类的方式,自己才能听到声音。
这也是为什么骂元木的原因,钟合怀疑他根本不知道服用钟压丹的后果,对自己说的应该全是他瞎编的,现在听是不可能的,看也是不能的,感受全是令人恶心的,钟合有些麻木了。
但是他还是从站在他身上那人话语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自己现在应该是头埋在花园里面的土地里,而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一天,现在应该是晚上。
嗯,这天杀的道人什么时候过来救我?!
元木却好像浑没把钟合的事情放在心上,磨磨蹭蹭的被巫娀好生臭骂了一顿,在天色还没完全黢黑下来的时候,被女人从屋子里面赶了出来。
元木小声的抱怨着,女人真是奇怪的东西,你想离她远一点她便不依,正想亲近一些,她又推你离去。
时间明明还早的很呐,元木望着天上刚刚升起的满月。
也罢,早起的虫子今天偏要吃掉鸟儿,元木玄衣变换,隐藏入了黑暗里。
亥时过了一半的时候,按照惯例会有专人等候在伯爵府的后门,将一个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大桶运走,此时后门开启,这是除了亲自登门向伯爵大人表达问候的唯一方法。
元木不是没试过穿越高墙,或者挖地道的方式,可每当他使用不同寻常的方式进入伯爵府中,就会看到一片连野草都不生长的荒芜之地,更不见一个活人,只能嗅到一丝魔力运转的味道,应该是用魔法阵将伯爵府移到了别处。
魔力的叫法出自天魔,和灵力是不同体系的力量,没有高下之分,但是往往魔力能做到灵力无法做到的事,而如果二者以纯净形态碰撞的话,爆炸是唯一的结果。
只要元木不想被炸上天的话,就不能贸贸然使用灵力去测试地上的魔法阵。
元木趁着三人进行交接的功夫,从伯爵府后门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
幸好破解了珠戒之谜团且向巫娀借来了戒指得以隐身,而以元木现在的灵力纯度只能描出【太平】篇的符箓,隐身符虽然不具有任何的攻击能力,但是灵力要求更高,归录在《命集录》其二【太玄】篇中。
正如元木之前想的那样,如果是从大门进来,看到的就是现在这幅图景。
也是钟合见过的那样,明明外面已经是黑夜,此处依然是朗朗乾坤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花园,幸好花园并不大,元木吃着摆放着园中桌上的葡萄,怀里还揣走两个大红苹果。吐着葡萄籽儿唱着歌儿,一会儿就寻到了出口。
出口是非常显眼的,毕竟只靠着一道花圈圆门就分隔开了一白一黑两个世界。
“姐姐你看,有人在偷了东西,竟然不跑还敢在这边吃边在闲逛哩!”
“妹妹你瞧,这人怀里还藏了,男人都是吃着碗里还想着锅里的呢!”
娇憨和冷漠的声音在元木踏进花圈的前一秒响起,元木笑着转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