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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国公府·壹拾伍

如梦观 调坎和离 6085 2024-11-12 06:23

  “昔年你刘家不过是七品小官,又穷又困,嫁入我们国公府才得以迅速攀升至五品之职,还得了东南杭州之地县令的肥差,自以为了不得,从此对我国公府便是虚假应承都舍不得了,逢年过节也不知晓上门拜访,也不见书信礼节!”

  “若非是老爷在后头为你娘家各种回转,你们刘家能够在杭州那富庶地方坐得安稳?!”

  “怀个胎,连婆婆都不尊重了,耀武扬威,我国公府以你为尊?!”

  一旁的婆子也是义愤填膺,一边安抚国公夫人,一边跟着出声骂道:“我们夫人对你也是百般疼惜,不让你立规矩,不使唤你,左右有了好的养身方子,也是紧着你们先用,无非便是想着你能够早日为我们世子爷再次诞下子嗣。”

  “有那曾家刘家王家还有黄将军家的宴会宴席,夫人都是带着你去的。”

  “甚至宫里皇后太后娘娘的召见,我们夫人也都是带着你的。”

  “逢了那些别有心思挑拨的,我们夫人还百般袒护你,只说你还年轻,好生跟着夫人学一段时日,便可以掌家了。”

  “可你不争气,五年多了都没能为我们国公府带来一位小少爷!”

  “我们夫人为了让少爷一脉安心,只是想着寻个妾室,为世子爷诞下血脉,为国公府开枝散叶,你也是百般阻挠!”

  “你就是个毒妇!”

  “你就是个妒妇!”

  “你一点也不体谅我们我们大少爷,一点也不为我们世子爷着想!”

  “……”

  这婆子也是火气上头,言语之中失了把门的,将往日那些能说不能说的都给倒了出来。

  也是今日所见,着实骇人,那婆子心神失守,如今好不容易寻了个出气的口子,只恨不得将方才的担惊受怕一股脑都还给那鬼物。

  国公夫人前头还挺高兴,自家仆从是个忠心的,但越听越不对劲,忙转身瞪了那婆子一眼,后者倒是不敢得意忘形,得了国公夫人眼神示意,立时便止了话头,又委婉说道起那鬼物昔年不堪的事情来。

  里头那鬼物颇有几分词穷的味道,来来回回也就只是“贱婆子,贼婆子”几句,相较而言,倒是落在下风了。

  胡八姑面色兴奋了起来,虽手上印诀不变,口中咒文不息,双耳却暗暗立了起来,明显在留神两边争吵言语。

  无尘子甚至都见得那阵法运转,有了那么一丝迟滞,只得传音过去,暗暗点了胡八姑两句,这才将那阵法又运转了起来。

  亏得那鬼物气急上脑,倒是没留意到这么片刻漏洞。

  两边声音都盖过了经文,还有阴风声音,也亏得四个和尚脾性好,定力高,又或者早晓得内宅后院平日那些看来端庄文雅夫人们的实际模样的,习以为常了,半点没有被这争吵声音乱了经文。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院子内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看来是血煞女子发了脾气,在屋子内就是一顿乱砸!

  也是为难了那女鬼,好歹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被个婆子一顿训斥,竟然寻不得反驳话语。

  有那木板的墙壁摇摇晃晃,乍然出现两三个拳头大小的洞,有只掺了血丝的鬼手忽然生出,瞬间又收了回去。

  又有那血煞颜色横飞乱撞,将那院子内本就乱糟糟的砖石草木卷了,化作乌泱泱一片,对着那五色华光阵法便是一顿猛砸,便是那佛经颜色,也被这血红乌黑染就的一片鬼气给压下了。

  听得院子内动静,见得鬼魅隐现,国公夫人便是眉头一扬。

  扬眉吐气了!

  不过这地儿有六个高人在,自家也是豪门贵胄,自不会在外人面前丢了颜面,故也就强撑着。

  身旁婆子也愈发卖力了。

  “当年我们夫人让你进门,就是看你好生养。”

  “你母亲便生了五个儿子,还有三个女儿。”

  “为了求娶你入门,我国公府给的聘礼有良田百亩,绸缎千匹,银钱无数。”

  “你那父亲,也得了提拔!”

  “可你自己坏了身子,又坏了大公子几房妾室,还有两个已经怀孕了的。”

  “那可都是世子爷的血脉,生出来了都得尊称你一声嫡母!”

  “你这毒妇,若非是我们夫人心善,早就该按着七出之条让大公子把你休了!”

  ……

  院子内动作愈发大了起来,那三间屋子已经有一间直接便塌了下去,扬起好大一片尘土,十来丈地方灰蒙蒙一片,视线朦胧,又有上千道碎石木屑横飞乱撞。

  便是地下那三尺的砖石都被那血煞颜色的鬼气给卷了起来,直直向着凉亭方向砸来,又有那乾字灵符现出大日光芒,显现黄蒙蒙的颜色,却也压不下那肆虐的鬼气,反倒是被那鬼气给顶了上去,片刻功夫便弱了三分。

  无色大师也怕三位师兄弟被这阵仗乱了,掐了个法诀,周围十八罗汉一亮,便有一道清风拂过,将那袭来之物尽数挡下。

  心中猜测,这老和尚只是看了胡八姑一眼,却依旧念诵经文。

  胡八姑面色不动,自有五行阵法将袭向自己的零碎之物挡下了。

  又有无尘子道袍长袖舞动,将袭向凉亭的事物一一挡下。

  院子内虽风声鹤唳,却有佛光阵法压制,那女鬼只是气急了,这才现身一次,又立即躲入那破败漏风的屋子中,牵引那被困阵法内的阴气煞气,破去那五行阵法,又幻化百十个惨嚎咒骂声音,男女皆有,老少其出,生生将那佛经神通都压下了几分。

  无尘子皱皱眉,看了周身法力蒸腾的胡八姑,叹气一声,也跟着出声念诵:“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这咒文虽不能化去小院内鬼物怨恨鬼气,却足以将那鬼物幻化出来的百十个声音尽数压下,不使其中怨念伤了凉亭内的国公府之人。

  鬼魅声音,直冲神魂,心神不坚,便要被坏了。

  那婆子原本还有两分担心,但看了无尘子手段,愈发得意了些,又出声道:“当年你还想拉着我们少爷一起的,就没想过我们少爷的血脉后嗣,没想过我们世子爷年纪轻轻的受不得香火供奉,未尽孝道,一身罪孽。”

  “也没想过夫人生养世子爷的艰苦,老爷为了世子爷前程各种筹谋的艰辛,也没想过我们国公府一大家子人的未来都在世子爷身上。”

  “你这妇人恶毒。”

  “也是你这毒妇,死了都还不得安生。”

  “都死了十几年了,还要祸害我们世子爷,还要招惹我们国公府。”

  “为了你这鬼物,我们夫人操碎了心,我们国公府上下不宁,还要憋着,不能告知外人,还要忍着你那贪婪无度的双亲!”

  ……

  “闭嘴!”

  这婆子的声音着实讨厌,便是四个和尚以法力念诵的经文,被那鬼物神通一搅乱,已经弱了不少,再被这婆子的声音压制的断断续续的,原本威能十不存一,若非是其能够乱了那血煞女子的心神,无色大师几人早出声阻止了。

  那女鬼也是失了心智,将多年吸纳的阴气都吐了出来,才能将那小院子方寸地方化作鬼蜮,却是真好如了几人之意。

  有胡八姑的阵法阻绝,又有和尚经文佛光超度,那女鬼收摄心神收敛一体还要多费几人一番手脚,如今将鬼气放出,实在是上好的靶子。

  被佛法超度了的阴气,却不再受那鬼物驭使了,如此便是那鬼物自绝生路了。

  血煞女子也被这婆子气急了,本就混沌的神志愈发混乱,三尸神都要跳出来了,在屋子内打砸一番后,生生顶着佛经剥离阴煞的痛苦,终究受不得千刀万剐的苦楚,又化作一道丈多的长刀,只以为出其不意,直接向着凉亭之处飞砍而来。

  轰隆作响,那屋子木墙又被破开一个一尺多的大洞。

  声音未落,阴气溅射之中,有那血红颜色飚射而出,声势骇人。

  如厮怨恨,便是胡八姑也被那须臾之间便破开尺多厚的屋墙和院墙的长刀吓了一跳,手上印诀稍稍断了,缭绕脚下那浓黑阴气也顿了一顿。

  便是这机会,又有一声利啸震荡开来,将那混杂气息都生生迫开了三尺,给那长刀留了一道明晃晃的刀路。

  “不好!”

  “道友,千万挡住!”

  “八姑且小心!”

  五色光环在如此凶厉的一刀之下,抖动两下,又淡了几分。

  无尘子暗暗心惊,手上驱邪法印已经备好,若是那血煞女子脱开来,立时便有十几道驱邪符迎头痛击。

  “和尚,这姑娘恨意太重,有什么超度的手段,可莫要留手了!”

  “姑奶奶这阵法,怕是撑不住多久!”

  “你们那五行灵物不是个好的,撑不住多久!”

  “如来法相,观音法相,赶紧请出来,不然撑不住了!”

  “赶紧的!”

  那血色长刀与五色华光一撞,生出千百霹雳火光,不待老和尚出手,已经卷了身后跟来的浓黑鬼气,眨眼间又恢复了长刀模样,依旧对着那阵法劈砍不止。

  叮叮当当。

  分明是虚无之物,却生出了刺耳的劈砍声音。

  那婆子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血煞姑娘的不当之处,血煞姑娘也被那婆子喋喋不休的咒骂惹得七窍生烟,一直在阵法处不停冲击,惹得片刻时间内那五行阵法便弱了三分不止,胡八姑也被这攻击波及,手上印诀连连变幻,堪堪将血煞姑娘挡住了。

  胡八姑面色着实不好看,虽没有到惨白模样,却是香汗淋漓,淡色宽袖衫都能见得一二汗渍。

  无尘子可顾不得留意胡八姑难得的娇弱模样,紧张地留神那阵法,又取了符匣看了两遍,却也寻不得五行灵符。

  至于五雷符,实在是不敢用。

  上次时候,无尘子也带了几道五雷符,到最后也没敢使出来,百般顾忌。

  按照胡八姑所言,那姑娘当是与这附近的地脉生出了关联,或者说已经勾连到了一起,此前胡八姑便叮嘱了无尘子,不可用五雷符收拾这姑娘,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这附近的地脉,便有无穷罪孽纠缠上来。

  无尘子破境如此顺利,已经将前身坐镇荒野的功德耗费一空,此时无尘子或者有些功德,却极为稀薄,若是招惹了这无穷罪孽,有罪受了。

  道门修行虽不刻意求取功德,却还是对那因果事情避之不及的。

  这地方左右又都是贵人,又是皇城所在,地脉要紧得很,不说与国运相关,也与朱紫贵人相关,自己那五雷符威能无穷,一个不小心伤了一二,怕是要立即落入监牢之中了,至于以后,不可假想。

  无色大师几人念诵经文,死死耗着,也不敢任由那姑娘一直破阵,每每那血煞姑娘要靠近五行阵法时,便有数十个经文凭空出现,将那姑娘拦下,无奈那姑娘距离阵法着实太近,十次之中也就能挡下三次而已。

  那佛陀菩萨神像依旧在点点引动法力,将那鬼物无穷煞气化去,消减法力。

  “少爷……”

  “世子爷,不可……”

  “琴娘……”

  无尘子见得四个和尚手段柔弱,已经取了驱邪符在手中,暗自戒备的时候,院子门口又传来一阵吵嚷声音。

  “世子爷,夫人说了,您不可以进去。”

  “世子爷,前头我们几个都被打得半死了,还请世子爷饶过小的几个……”

  “世子爷,饶命啊!”

  “琴娘……”

  “这孽障,真是要气死我了……”

  凉亭内国公夫人看了胡八姑面色变化,本来便不安了,又听得院子口的吵闹声,眉头紧皱,已经撑着石桌站了起来,手上祥云纹的秀帕紧紧攥着,本想亲自出去拦下,但又担心院子内的变故,使了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婆子赶紧去将院子门口将人拦下来。

  “世子爷,您莫要为难小的……”

  方才已经离去那婆子声音自院子口传来,声音已经压低了许多,在这满院子的轰隆声音还有佛经声音中,几乎弱不可闻。

  院子内的贴身婆子受了主子示意,还意犹未尽地看了看犹在破开阵法的琴娘,急匆匆便向着院子口冲去。

  那琴娘似乎也听见了外头喧嚣,身形凝了片刻,复更凶狠冲撞起那阵法来。

  婆子三步两步便跳了出去,身形只矫健,比自己这道法高深的还要灵活几分,令无尘子咂舌不已。

  若是寻常妇人都有这般灵敏身手,自家也就能依仗术法玄妙勉强胜过那凡俗百姓了,如此这般计较起来,当了和尚道士,一心苦修,若不能求得成仙得道,还真比不过凡俗的儿女绕膝欢乐了。

  “滚开!”

  “哎呀……”

  婆子不过是下了凉亭台阶走出十几步,院子口又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世子爷,不要……”

  无尘子回过头,已经看得那世子爷一脚踢开了几个正在阻拦的仆人,后者也做呕血模样,放任那世子爷入了院子,心思微动,已经犹豫是否要取了定身符将那世子爷给收拾了,却片刻时间又将那心思收了回来——那琴娘执念之深,四个高僧联手也不能化解,或者这世子爷掺和下,能解了那琴娘的心结。

  痴男怨女,看破了断了,说不得反而心如死灰,倒是比这般执着怨恨好收拾。

  身后是人仰马翻,嘈杂无比,又有几个小厮仆从相互扶持起身,顾不得面上血液,追到了院子口便停下了脚步,没有主子的许可,这些人也不敢贸然闯进来。

  国公夫人正一脸杀人模样瞪着自己的!

  “琴娘!”

  那少爷入了院子,一眼便见着了正在院子内横砍竖劈的血色长刀,立时便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无色大师虽依旧念诵经文,却对院内外动静一清二楚,此刻虽没有停了咒文,眉头紧皱,紧紧盯着那世子爷。

  但凡那世子爷还要砸了自家法坛,无色大师如何也要揍他个半死不活,好显化一下佛家降魔神通!

  胡八姑却一脸兴致勃勃,若非是有主持阵法的职责在身,其怕是要躲在凉亭内鼓掌叫好了。

  那人对着的,可不是个活人,只是个小鬼而已!

  这般深情模样,可不比那些戏文话本好看?!

  “孽障,快滚出去!”

  国公府人看了自家儿子悲戚戚模样恨不成器,刚坐下的身子又起了来,走了两步便要出凉亭,片刻想到了也躲在凉亭中的无尘子,脚步又退了回来,又低声道:“道长,还请将这孽障扔出去!”

  “不可再让这孽障进来坏事了!”

  “夫君!”

  琴娘在阵法中也顿了顿,当是看见了这青年,立时身形变化,又是一个阴气煞气凝的女子模样,其上却有千百道血色丝线内外穿梭,只能说是一团人形鬼气,便是朗日清空,也骇人无比。

  其看了看自己双手模样,立时顿住,往前踏出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又转身想往已经破了的屋子内冲去。

  身后又有数十个鬼影模模糊糊,凄惨挣扎,血红眼神,盯着院子内一众生人,吞吐阴气,不待被佛经化去,已经被阴气席卷了跟着涌入破屋之内。

  ——此为傀,约莫是死在女鬼手下,一点怨恨纠缠,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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