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元历一千一百零六年,
水仙谷依然是幸福的,顶着头上厚厚的阴云,防御大阵导致的毛毛细雨,滋润着沙漠中这片少有的乐土。
在门派内最中心的掌门居处,到最南边的那片摆摊广场之间,
有片最最繁华的商业区,各种酒楼、青楼、茶馆、店铺……可以说,其他正常修仙世界的繁华区,该有的奢靡场所一样不少。
这些产业财富,全都是炼器堂、炼丹堂、剑仙堂等那几大家族的禁脔。
但凡有谁敢插手一丁点,哪怕是沾上一点油水,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而这里,最最可怕的就是青楼和赌坊。
青楼身后有大势力,凡是门派内,长得极漂亮,又毫无靠山背景的十多岁女子,总会莫名其妙失踪,
然后过几个月或者几年,就会传出来,发现某家丢失了很久的闺女,出现在了某某座青楼。
父母亲人得闻噩耗,只能整日里哀愁抹泪,
因为一开始,敢去青楼门口大闹要人的,全家都被打死了。
金银铜年轻时,就听说过这种残忍之事。
刚听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他的心里也被气的不行,愤懑的想要让前任掌门,给那群恶人绳之以法。
可是,后来年龄渐渐增长,他知道这种事,恐怕掌门不是不知道。
而他自己想想自己炼气期的低微境界,六岁就被父母亲戚苛待,自己都只能整日里看人脸色度日,在那群庞然大物的现实面前,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慢慢也就麻木了,并且对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彻底的放弃了。
可是,自从他当上了掌门开始。
他年轻时的那些想法,又如雨后春笋,一一从心田里复活。
他强烈的想要打掉各大家族的青楼与赌坊。
只是,一直有几个疑虑,让投鼠忌器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来门派之内一千多万炼气期修士,全都是穷的吃不上饭的艰苦之人,虽然人性都是一样的,可他们哪里来的钱经常出没青楼与赌坊呢?
二来那几个大家族,就算元婴期的祖辈们,全都身死道消。可是人家家族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就传承了好久,来这个世界之后,又经营谋算了千多年。
他们到底暗藏了多少后手,偷偷养了多少亲信,预留了几条后路。
三来那几个大家族,真的就诚心诚意,把自己门派当成自己永远的家园了吗。
掌门居处分三进院落,
最里一进是居处,
中间一进是客厅、厨房等,
最外的第一进院落,中心是一片人工湖泊,上面长廊蜿蜒曲折幽静典雅,两岸花树并行,中心一座精致古朴的小亭子,建在水面上。
金银铜坐在亭子里,看着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听着花树中的鸟儿轻轻鸣唱。
可如此怡人心灵的美景,却驱不走他心中沉甸甸的犹疑。
那几大家族,恐怕一直在暗中谋划除掉自己的阴谋。
自己直来直去,直接杀掉那两位元婴期叛徒的事,恐怕也吓坏了那几大家族。
如果自己贸然惩罚关闭赌坊,那几大家族会不会跟自己撕破脸呢?
可自己若永远放任现状不管,就永远无法真正的,百分百的统治这片可爱的土地。
不知道为什么,
从他记事起,
这个世界的人们,
不管是有势力的,还是贫穷艰困的,
互相都在各种各样的难为着彼此,
他从记事起开始,无论是亲人还是外人,或多或少都让他体会到了人性的复杂多变。
他本憎恨这个世界,厌弃这片废土。
可如今,他荣登上了这片土地掌门人的宝座。
然后,他开始喜爱上了这片土地,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握紧了,捏着衣袍的手,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庞,好像火辣辣的在发烧。
他意识到,他在背叛自己的童年,他在背弃自己的过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坚定起来,今天的自己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居然担心起了自己会失败而失去对门派的控制。
下定决心之后,他用传音纸鹤,找来了楼伯刚。
隔着掌门居处的防御阵法结界,他给楼伯刚下达命令。
“你现在带一百位执役弟子,去南面那些繁华的街道,把门派之内的所有赌坊,全都查封没收。”
“掌门,那些赌坊身后,听说有剑仙堂的人撑腰,我们这群炼气期的弟子,恐怕很难拿下,同境界里剑仙在打斗的时候,本就是最强的,他们身后还有筑基期的修士。”
楼伯刚有点担忧,刚当上长老,他觉得日子开始有奔头了,不想就这样白白的牺牲掉。
“不要害怕,本掌门手握门派的防御大阵,他们若真敢拼死反抗,杀无赦就好了。”
“谨遵掌门之令,在下这就去办。”
金银铜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去吧。
楼伯刚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掌门肯出手,元婴期的修士,也就十多个呼吸间,就身死道消。
他去执法堂,点了五十位执役弟子,并没有告诉这些人此行有什么任务。
穿街走巷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一间赌坊门前,只见牌匾上写了几个字“暴富赌坊”。
门前的打手,是两位炼气期七八层的壮汉,
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作威作福,今日见到是执法堂的执役弟子,也就客气了很多。
“不知诸位前来,有何要事?”
“本长老今日奉掌门之令,前来查封门派之内的所有赌坊。”
“这位长老,还请给个情面,我家这赌坊,可是剑仙堂堂主公羊庆学的财产,您看能否回去在掌门面前,给我们说个好话。”这时一位赌坊的掌柜的赶紧出来,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做了一个揖。并且快步上前,给楼伯刚手里塞了个储物袋装着几百灵石。
那楼伯刚一摸,再把手伸进储物袋探了探,就知道是什么,这么大一笔灵石,他也是人生第一次摸到。
贪婪的欲望瞬间让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但他过了几个呼吸,就强制压下了欲望。
因为他知道,他的权力,来源于掌门,如果这件事情办不好,以后掌门抛弃自己,自己就又会落回尘泥。
他强忍着不舍,皱着眉头把储物袋又扔了回去。
“混账,不要贿赂本长老,来人查封,凡是有敢阻挡者,就地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跟着来的那五十位水仙谷的执役弟子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紧张不安的踟蹰不前。
而赌坊内的各路打手护院,也都一个个胆战心惊,不敢率先出手。
一时之间,双方僵在了那里,周围远远地,都是看热闹的路人。
路人们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谈论着这怪异的一幕。
而执役弟子们,更是尴尬,跟着出来之前,长老说要保密,众人可不知道,要动公羊家族的产业。
这要是动了之后,过个三年五载,对方一个一个找自己这些境界低微的执役弟子清算可怎么办?
可公羊家族的人得罪不起,新任掌门就是得罪的起的吗?
一上任立即除掉两位叛乱的元婴期堂主,自己若不奉命,掌门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等人。
这群执役弟子,一个个都在心里,把楼伯刚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怎么偏偏就点了自己来参加。
楼伯刚和赌坊的掌柜的,两人都僵在了那里。
楼伯刚是觉得带来的人指挥不动很丢面子,掌柜的是看了那天诛杀元婴的场面,怕自己反抗,掌门再把自己给杀喽。
掌门人的湖泊亭台中,金银铜坐在律令之镜前,观看着查封的进度,看到了这一场面,也只能皱起了眉头。
仙桃洞天法宝里的仙桃树,借着灵眸项链,也在观看。
“阿铜啊……几大家族积威已久,不是轻易好削弱的,执法堂的执役弟子们,恐怕得换一批了。”
阿铜听了仙桃树的神识传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