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燎原之凰
赤煌皇都最深处,象征着至高无上力量的“煌焱殿”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囚笼。空气沉重粘稠,仿佛被高温蒸腾过又骤然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焦躁和无形压力的摩擦。巨大的盘龙金柱冰冷矗立,柱体上那些原本流转不休、蕴含磅礴龙气的能量纹路此刻黯淡扭曲,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偶尔迸发出一两点不祥的火星。殿顶垂下的金红色火焰形态的明玉吊灯,光芒也萎靡不振,勉强将殿内巨大的阴影压迫在角落,却无法驱散弥漫在人心头那彻骨的寒意。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我斜倚在主座下方左侧一根冰凉的赤铜辅柱旁,被碧瑶硬塞在腰后的软垫丝毫不能缓解内腑撕裂般的剧痛和被幽冥锁链渗透灵魂的冰冷麻木。右手垂落,沉重的碎星矛靠在身侧,冰冷的金属触感是唯一清晰的支点。左侧软榻上,韩薇薇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紧闭,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她正被碧瑶带来的御医团队小心地围住检查。脚踝处那圈纤细的幽冥银链在灯火下反射着冰冷幽光。手腕上那道更粗、更沉重的契约之链盘踞着,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与幽冥圣女的交易和悬在头顶的铡刀。而这一切的中心——
正前方不足十丈处,站着那位黑底金焰圣袍、如同人形熔岩冰川的镇邪执事——焚金!
他并未再出手。那曾凝聚在指尖、足以瞬间将生命与灵魂都蒸发殆尽的赤金色裁决之光已然消散。
他只是站在那里。
一股沉重、凝练、纯粹到如同法则实体般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覆盖着整个煌焱殿的核心区域!那不是刻意散发的冲击波,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巍峨山峦直接砸落在这方寸之地!空气被极致的压缩,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气流漩涡在他周身缓缓盘旋。身处这威压的中心,我如同被封在万载玄冰中的活尸,连催动被幽冥寒气冻僵的星源力去抵抗一下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那无孔不入的压力如同亿万根细密的冰针,穿透皮肉,深深扎进骨头缝里,碾磨着每一丝残存的意志。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拉动一台锈死的、满是冰渣的破风箱,带着血沫摩擦气管的剧痛和沉重的窒息感。
韩薇薇那边情况更糟。昏迷中的她,小小的身体无意识地在本能的高压和体内残留的幽冥锁链、诡异毒素的多重作用下微微抽搐着。碧瑶重金聘来的几名头发花白、身着杏黄麒麟纹官袍的老御医,在焚金这纯粹意志与威压的笼罩下,早已是面色青白,汗水浸透了厚重官袍的里衬。他们围绕在软榻旁,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指间搭脉金线颤抖不止,眼神交流间充满一种无声的恐惧。每一次触及韩薇薇微弱的脉象,都仿佛在触摸烧红的烙铁。
碧瑶站在御医圈子外稍远的位置,一身繁复奢华的宫装此刻也无法掩盖她此刻身体的微微僵硬。那副惯用的、精明与慵懒交织的面具上,努力维持着对执事大人的敬畏和恰到好处的关切,但紧绷的脊背和垂在身侧、笼在宽大袖子里下意识蜷起的手指,都泄露了她精神上承受的巨大压力。她几次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昏迷的韩薇薇,又瞄向如同雕像般沉默散发着恐怖威压的焚金,红唇抿得死紧。
“大……大人,”最终,为首那位胡子几乎垂到腰间的首席御医,硬着头皮顶着几乎要将自己腰椎折断的威压,声音干涩如同沙砾摩擦,勉强对着焚金的方向开口,“这孩子……脉象……乱……乱得一塌糊涂!外有毒气侵腑,内有诡异寒气锁脉……最凶险的是!似乎有一道更霸道、更……更……”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似乎找不准措辞,“圣……神圣?不对,古老死寂?……的意志烙印在魂髓深处!魂火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随时……”
他的话音被陡然增强的威压掐断在喉咙里!额头上瞬间爆出豆大的汗珠!后半句“随时可能熄灭”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吐出口。
焚金的眼皮,在听闻“意志烙印在魂髓深处”几个字时,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他那幽深如冥河寒渊、暗藏金色流焰的瞳孔,穿透了几个御医瑟缩的身影,再次落到韩薇薇苍白的脸上。
嗡——!
一道比之前更清晰、更沉重、蕴含纯粹毁灭道韵的金芒毫无预兆地在他眼底深处猛然一闪!
噗!噗!
围着软榻的几名老御医同时如遭重击,脸色由青转紫,身体剧烈摇晃,几乎同时喷出了小口的血沫!手中诊具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碧瑶脸色剧变,下意识惊退一步!
焚金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如同冰刀刮擦在琉璃上,每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实质感,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邪秽缠魂,沉疴已久。烙印即根源,留之无用。圣光之下,唯净……”
“等等!”
一声短促厉喝硬生生截断了焚金那索命般的“净”字!
众人惊愕扭头!
声音来自煌焱殿巨大金铜殿门的方向!厚重的赤铜巨门轰然大开!门外刺目的日光被一人身影尽数挡住!那身影高大健壮,如同钢铁浇铸的壁垒。玄黑的鳞甲上沾满了新鲜的血污与未干的泥浆,头盔夹在腋下,露出刚毅如刀削、却带着明显疲惫和狰狞愤怒的脸——正是赤煌禁卫军统帅,铁壁将军雷烈!他手中紧握一柄沾满黑红色粘稠血浆、刀刃翻卷的巨斧,气息粗重得如同负伤的猛兽!
他根本没理会殿内诡异肃杀的气氛和那几乎凝固的空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主座之上,声音如同愤怒的惊雷炸响在整个大殿:“陛下!公主殿下!出事了!就在刚才!南城戍卫营统领秦傲天、东门守将王海!还有……还有宗府执事吴长垣三个王八蛋!纠集了将近四万兵马,反了!!”
轰——!
如同一块巨石狠狠砸入了几乎凝固的死水潭!大殿内所有被焚金威压死死压住、噤若寒蝉的王公大臣、御前武士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巨大的惊骇瞬间压倒了被镇邪执事禁锢的恐惧!
“什……什么?!”
“秦傲天?!他可是皇后的族兄啊!”
“还有吴老……三朝元老啊……”
“四…四万人?!怎么可能!皇都戍卫军才多少?!”
“天要亡我赤煌吗?”
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呼、窃窃私语如同炸开的蜂群!
“都给本宫闭嘴!”
一道高亢、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煌煌威严的女声如同凤唳九天,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众臣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大殿侧后方的高阶龙椅。
凰舞炎缓缓从那张属于帝王的巨大炽焰赤晶宝座上站起。她并未穿象征公主身份的繁复宫装,而是一身剪裁极其贴身、勾勒出惊人曲线的暗红色软金凤鳞劲装战裙。宽大的金线滚边披风随意地搭在肩后,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如同展开的凰翼。那头标志性的火焰般红发此刻并未挽成任何复杂的发髻,只是用一根简单的赤金发簪利落地束在脑后。她的脸上没有惊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淀千年的寒冰般的冷厉,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那双如同熔炼了最纯粹烈阳的金色眼眸,此刻正燃烧着足以焚尽八荒的怒火!
她根本未看下方神色各异的臣子们一眼,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如同两道破城金槊,瞬间钉在了大殿门口浑身浴血、喘息如牛的雷烈身上。
“雷烈!”她的声音不再有少女的清脆,只剩下绝对的上位者意志在冰层下沸腾的岩浆,“确认叛臣名册?方位?战力编成?背后是否还有人?立刻!说!给你三十息!多一字,斩!”
每一句都短促如鼓点,带着铁与血的杀伐之气!
雷烈被那双熔金之眸慑住,巨大的威压竟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由自主呼吸一窒!但他立即挺直了几乎被殿内威压压垮的脊梁,声音洪亮到近乎嘶吼,每一个字都如同刀锋砍在铜柱上,迸出火星:“禀殿下!名册在此!南城秦傲天引本部戍卫营及征调的府兵、民壮共一万八千!裹挟南营城卫军器械库!据守南熏、永定二门并内城南仓库群!竖伪旗‘清君侧’!东门王海领东门巡防营八千,占据东直门与朱雀大街北段军械坊!扬言殿下……殿下弑亲夺权……要入宫讨逆!吴长垣那老狗率三千宗府私兵及收买的金吾卫残部一千余,此刻已突进内城!目标指向宗庙!!正在猛攻玄武营第六道防线!第六营……营正副将皆……皆阵亡!”
他猛地将自己那颗沾血沾泥的巨大头盔狠狠砸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巨大的悲愤几乎冲破喉咙:“末将无能!察觉太晚!宫门玄武营第六队……拼死阻击……只剩十七人!老队长……临死托我……定要护住公主!”那刚毅的脸上,热泪混杂着血水与污泥滚滚而下!
随着雷烈那如同泣血战鼓般一个接一个的名字砸落地面,整个煌焱殿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焚金那股仿佛冻结时空的威压依旧存在,却再也无法阻挡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东西在每一个人的胸腔里疯狂滋长、发酵!
恐惧!巨大的、如同瘟疫般蔓延的恐惧!秦傲天据南,手握戍卫重兵和物资!王海锁东门,断了皇城与外界咽喉!更可怕的是吴长垣!三朝元老,宗室执事!他竟直扑象征赤煌国本气运之源的宗庙!这是要掘断赤煌万载根基!数万叛军已涌入皇都!兵戈所指,竟是煌焱殿和这殿上的所有人!
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此前对凰舞炎铁腕有所微词的老臣们,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几个胆小的文官更是直接腿软瘫倒在地,裆下一片湿热的臊臭弥漫开来!连碧瑶都再也无法维持那副精明算计的面具,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望向凰舞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恐和一丝绝望的茫然!大厦将倾!他们这些依附皇权的虫豸,岂有完卵?!
就在极致的绝望如同黑色潮水即将淹没整个大殿之时——
嗡!
一股远非镇邪执事那种冰冷压抑、而是纯粹、霸道、仿佛凝聚了整个赤煌疆土亿万里地脉与万古龙气精华的金赤色光焰,猛地从凰舞炎身上爆发开来!
她一步向前,跨过象征至高权力的炽焰赤晶宝座的基座,立于高阶边缘。身后宽大的金焰披风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金赤色的光焰在她周身缭绕升腾,瞬间化作一只巨大无朋、展翅欲翔的凤凰虚影!高昂的凤首俯瞰着脚下惶惶不可终日的群臣和奔涌而来的恐惧!
神凰之影笼罩下的凰舞炎,目光如同淬炼于九霄烈日之中的神剑,冰冷地扫过阶下每一个人惊惶、绝望、或者闪烁着异样光芒的脸。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直接烙印在每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弑亲?夺权?清君侧?讨逆?”
她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撼动空间的金属颤音,那不是愤怒,是极致的冰冷与不屑。
“好!很好!”她金眸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那笑容如同锋利的冰棱上反射的阳光,刺痛了每一个心怀鬼胎者的眼睛,“连爬虫都敢在本宫的龙榻旁叫嚣篡位了!”
嗡——!
她话音未落!整个煌焱殿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原本黯淡扭曲、断断续续闪烁着火星的巨大盘龙金柱,像是被注入了无与伦比的能量洪流!柱体上蕴含的磅礴龙气顷刻间被点燃!不再是断续的火星,而是如同沸腾的金色熔岩在内部流转咆哮!一道道实质化的龙形金焰光纹冲出柱体,如同活物般在巨大的殿堂上空高速穿梭盘绕!龙吟之声低沉威严,瞬间压制了焚金那笼罩已久的威压!
“赤煌!立国万载,以火为骨,以血为精!以铁与火铸就不屈之魂!”凰舞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凤唳合二为一,响彻云霄!“今日魑魅魍魉窃国,乱我山河!屠我忠良!亵我祖灵!当如何?!”
轰——!
下方,以雷烈为首,所有身披玄甲、隶属于禁卫军铁卫团的数十名近卫精锐,如同沉寂的火山爆发!手中长戟、重剑、巨斧狠狠跺击在光洁的金砖地面!厚重的玄铁甲胄撞击声整齐划一!如同最沉闷的战鼓擂破混沌!每一个铁卫的眼睛都变得血红,如同饥饿已久的凶兽!
“焚尽魍魉!血祭山河!”
如同亿万颗心脏同时搏动的巨大吼声在殿内引爆!龙柱的金焰光流瞬间暴涨!连带着殿顶那些萎靡的火焰形态明玉吊灯都猛地亮起刺目的光芒!煌煌威严!霸烈无双!
“赤龙何在!”凰舞炎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
吼——!
一声震耳欲聋、威严悠长的龙啸仿佛从地底深处、从皇都核心大阵中传来!回应她!大地都在微微震动!无数细小的金红色光点从四面八方、从皇城每一个角落汇聚而来!
“禁卫铁羽营何在!”她断喝!
“在!!!”
殿门敞开处!之前守在外廷广场铁羽营将士震天的回应声潮水般涌进!铠甲摩擦声汇成巨大的金属风暴!
凰舞炎抬起手,那根看似简单的赤金簪被她缓缓抽出,乌黑发亮的火焰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随着她披风的翻飞狂舞!她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最纯粹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杀伐烈焰!将那根赤金簪平平举起,簪尖直指殿门之外!
“凰火——燎原!”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远古凰族的契约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滚烫的烙铁印刻在皇都核心!
轰隆隆隆——!
整个赤煌皇都如同沉睡的巨人骤然醒来!守护整座皇城的巨型防御壁垒瞬间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引动!数以万计繁杂至极的符文阵盘自宫墙顶端、城楼核心亮起!无数道赤金色的流光如同狂飙的怒龙冲向天空!
天空变了颜色!
不再是正常的蔚蓝,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燃烧着的、凝固的金红色火海!云层被点燃,化作亿万飞舞的火焰凤羽!如同神话时代的天河倒卷!无边的火海翻滚着,咆哮着,向着叛军聚集的南城方向——如同崩塌的天幕倾泻而下!无数房屋、树木、街道在这纯粹的火焰天威下瞬间化作飞灰!
但这只是开端!
唰——!
一道刺目欲盲的金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煌焱殿中射出!如同撕裂天穹的闪电瞬间穿过燃烧的宫闱!
赤龙驹!浑身覆盖着赤金色龙鳞、四蹄踏动间有赤色流火溅落的巨大神骏!它踏空而来,昂首嘶鸣,周身缠绕着实质的龙炎!背上端坐的正是凰舞炎!她手持那根赤金簪,簪身不知何时已暴涨为丈八长的凰炎金枪!枪尖缭绕着焚化虚空的恐怖烈焰!
轰!轰!轰!轰!
四道恐怖的流光紧随她身后冲上高空!那是四头巨大的机关战争巨兽,整体形如放大了数百倍的巨大钢铁凤凰!展开的双翼由无数尖锐锋利的玄铁翎羽组成!周身流转着复杂的防御符文!赤红的巨瞳如同燃烧的熔炉!它们以凰舞炎为中心,瞬间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阵列!双翼喷吐出狂暴的烈焰洪流!
下方,沉重的殿门被彻底打开!雷烈如同受伤的狂虎,挥舞着卷刃的巨斧一马当先冲出!在他身后,如同金属的洪流!玄黑的铁甲!赤红的缨穗!如林的铁矛!整齐划一沉重的脚步声踏破大地的沉闷感!五千最精锐的赤龙禁卫!全身包裹着赤金龙纹重甲!面甲下只有两点冰冷的红芒!如同从地狱熔炉中爬出的战士!他们沉默无声,但那股凝聚到极致的杀戮意志,却让空气都为之凝结!跟随在雷烈和铁羽营将军的身后,如同最炽热的钢铁洪流,紧随空中那道焚天之凤的轨迹,带着碾碎一切障碍的意志,轰然冲向杀声震天的内城战火核心!
整个煌焱殿为之一清!大臣们瘫软在地上,望着那瞬间远去的焚天之凤与钢铁洪流,脸上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劫后余生的茫然。
只有我。
斜靠在冰冷的赤铜柱旁,手腕上幽冥锁链的冰冷与内腑的灼痛依旧清晰。
只有我清晰地“看”到——
就在凰舞炎披风翻卷、凰炎金枪指天、引动凰火燎原无上威能的刹那!她那双熔金眼眸的最深处,极其极其短暂地、如同流星划过极夜……倒映出了……悬停在皇都核心大殿上空、那无形却如同利剑悬顶的……
圣焰囚笼!
那圣殿编织、笼罩皇都的巨网!它仍在!
而在更高更远的云层之上,那道代表着镇邪执事焚金、冰冷幽深的眸光,正缓缓收回。他并未离开皇都,只是在凰舞炎彻底爆发的神凰真焰升腾而起、引动皇朝气运反击的瞬间,暂时退开了煌焱殿最核心区域。
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城池,正投向远方那直扑象征赤煌国本气运之源宗庙而去的、三朝元老吴长垣所部的血色狼烟!
赤龙驹的嘶鸣撕裂燃烧的天幕,裹挟着焚灭万物意志的凰炎金枪撕开烟尘,如同陨星砸入内城通向宗庙区域的最后一道血肉防线——玄武大街北段!
轰——咔啦啦!!!
金铁浇筑、厚达半尺的包钢玄武岩街垒像是被无形巨掌正面扇碎!碎石、碎裂的巨弩零件、人体残骸伴随着浓烟与高温蒸汽被狂暴的冲击波席卷着泼向后方严阵以待的叛军阵列!
“放——”
临时组织起来的叛军弓弩队指挥官惊骇欲绝的破音嘶吼只喊出半个音节!
嗡!
一道直径足有十余丈、边缘锋利如实质巨剑切割的金赤色光柱——由空中那四头巨大钢铁凤凰巨兽振翅喷吐汇聚而成——如同天神之刃,骤然降临!精准无比地犁过玄武大街北段街垒后方那片密集的弓弩阵地与投石车集群!
噗!噗!噗!噗!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最坚韧的皮革被滚烫利刃瞬间切割、气化的声音连成一片!光柱所过之处,无论是重甲弩手、厚木包铁的投石机、甚至是街边坚硬的玄武岩牌坊……所有一切高出地面三尺的物体,都如同投入熔炉的薄纸,瞬间被蒸腾分解成一片弥漫着焦糊气味的赤红血雾与金赤色的能量粒子风暴!
视野瞬间被赤红与金焰填满!滚烫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腥气与金属烧灼味扑面砸来!
“喝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怒的狂吼从前方炸开!叛军阵列中猛然蹿出一道周身缠绕血煞黑气的魁梧身影!那人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锯齿鬼头斩马刀,双目赤红如同灌满了岩浆,脸上纵横交错的旧疤因肌肉的极度扭曲而蠕动如蜈蚣!正是叛军中仅存的猛将、有着“血屠”之称的巨汉熊奎!他显然是被这瞬间蒸发己方核心远程力量的一幕彻底激狂了理智!
“妖女!还我兄弟命来!!!”
他周身缭绕的血煞之气骤然爆发!形成一头仰天咆哮的血熊虚影!巨大的锯齿斩马刀带着劈山断岳的恐怖煞气,卷起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风暴,朝着那道刚刚落在街道正中央、金焰缭绕的身影——凰舞炎——狂劈而去!刀锋未至,狂暴的气压已将周围尚未冷却的血雾都压得向外翻涌!
雷烈此时正率着赤龙禁卫钢铁洪流冲破街口,见到这突如起来、威势惊人的一刀,瞳孔骤缩!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援手!
“殿下!!”
就在那似乎要将凰舞炎和她座下神骏赤龙驹一同劈为齑粉的鬼头巨刃即将落顶的刹那——
叮!
一声轻灵到极致、仿佛玉罄初鸣的脆响!
凰舞炎甚至没有回头。她只是刚刚稳住赤龙驹的缰绳,单手持着凰炎金枪斜指宗庙方向,仿佛对身后那毁天灭地的一刀毫不知情。
但在她的侧面,那道由空中钢铁凤凰喷吐的残余炽热光流卷起的粒子风暴中,一点极其凝练、内敛纯粹的金色火星倏然一闪!
火星只有米粒大小,却快得超越了时间和光影的限制!
它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空间的距离,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点在了熊奎那柄斩马巨刃最核心、也是力量流转最狂暴的那处锯齿交错的节点上!
嗡——!
熊奎只觉一股庞大、纯粹、仿佛整个太阳砸落到刀尖上的恐怖力量沿着刀身倒卷而回!那不是物理的碰撞冲击!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碾压与否决!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足以劈开城墙的鬼头锯齿斩马刀刀刃之上,一道细微却贯穿整个刀面的黑色裂痕猛然显现!紧接着——
轰!!!
那柄凶名赫赫的魔刀如同承受了不可承载之重,竟从刀尖开始寸寸爆裂!碎裂的金属碎片在巨大的能量对冲下化作无数裹挟着高温与煞气的毁灭弹片!如同最疯狂的蜂群,暴雨般反卷向熊奎和他周围护卫的数名精锐亲兵!
“不——!!”熊奎发出绝望的嘶吼!巨大臃肿的躯体被自己武器爆裂的碎片瞬间打成了滚烫的筛子!那狰狞如屠夫的面孔定格在了最后的惊骇与痛苦中!连同周围数名亲兵也一同在密集的碎片风暴中炸成破碎的血雾!
漫天碎肉血雨泼洒在滚烫的玄武岩路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凰舞炎依旧策马立于街心,赤红的披风在灼热的气流中如同凝固的血瀑。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偏移半分,一直穿过弥漫的烟尘与街道两侧燃烧的屋宇,牢牢锁定着远方那座在夜色与火光中矗立的庞大黑影——赤煌宗庙“祖炎殿”的轮廓!那恢弘大殿上空凝聚盘旋的、几乎肉眼可见的浓郁血煞怨气,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膨胀着!与之相对的,则是宗庙核心原本守护大阵发出的那种庄严浑厚的赤金光辉在节节衰退!仿佛随时会被那血煞彻底吞噬玷污!
“殿下!”雷烈终于率领着铁卫洪流碾碎街口最后零星的抵抗冲到近前。这位铁塔般的将军此刻也战甲破碎,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汩汩流血,但他浑然不觉,只是顺着凰舞炎视线的方向望去,焦黑的脸上怒目圆睁,“吴长垣那老狗!正在以宗室血脉为祭!启动某种上古传下来的‘秽血燃魂阵’!他在烧祭……焚烧祖庙里供奉的先祖魂牌引动怨煞!再这么下去……”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巨大的屈辱和无法言喻的痛心,后面的“国运气数根基必然动摇”却如同噎在喉咙里的石块,怎么也吐不出来。
吴长垣!那个平日总是挂着慈和笑容、喜欢捋着山羊胡在三朝堂上讲古论今的老臣!他竟然……他竟然在自己引以为傲的祖辈英灵栖息之所,用肮脏的血液和恶毒的阵法亵渎!将无数代赤煌先烈的荣耀与意志,当做燃料点燃那足以毁灭根基的怨煞之火!
“本宫看到了。”凰舞炎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那种奇异的金属冷振音质。她手中的凰炎金枪缓缓抬起,枪尖指向祖炎殿上空那片越来越浓稠、几近实质、散发着不祥污秽之气的暗红色煞云漩涡,“他以为窃取了先辈灵牌上的血脉烙印,就能借用先辈的余威诅咒子孙?他以为布下这吸食国运根基的恶毒大阵,就能葬送赤煌万载传承?”
她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喉咙里用玄冰打磨过,冷得令人灵魂发颤。那一直锁定着宗庙上空气运变化的熔金之瞳深处,燃烧的不是怒焰,而是足以冻裂大地的极致冰寒。
“愚蠢。”
这两个字如同断头台上的闸刀落下!
嗡——!
一直悬浮在她身后高空、作为凰火燎原阵列核心的那头最为庞大的钢铁凤凰巨兽骤然发出一声穿透耳膜的锐利长鸣!巨大如小山般的钢铁身躯猛地向核心旋转收拢!覆盖全身的数万片尖锐如刀的玄铁翎羽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同时激活!每一片锋利翎羽的边缘都瞬间流淌过刺目的赤金色符文!整头钢铁凤凰在短短一瞬间收缩、变形!最终凝固成一柄巨大无比、形态介于权杖与攻城锥之间的超巨型棱刺之枪!枪尖直指宗庙上空那漩涡中心!
天地间的火元之力骤然被吸引!
轰隆隆!
祖炎殿上空那片巨大的、燃烧着污秽血煞的暗红漩涡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指向它的、汇聚了皇都大阵、神凰真焰以及钢铁造物最高能量汇聚而成的终极毁灭威胁!它剧烈地翻腾起来!污血般的粘稠光流从中探出数十条如同巨大蚯蚓般、表面布满痛苦扭曲人脸的触须!疯狂抽打着、缠绕着下方祖炎殿最后残存的守护光罩!试图加速这最后的吞噬!
整个战场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无论是正在肃清残敌的赤龙禁卫,还是宗庙方向最后死守的叛军精锐,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那柄悬于天顶的毁灭之枪与宗庙上空那恐怖的秽血漩涡!
“以古凰之灵!”凰舞炎清冷肃杀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审判宣告,“净此——不肖孽障!”
权杖般的凰棱巨刺,无声无息地动了!
并非高速穿刺,而是仿佛带着整个空间的重压,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刺向那翻腾的秽血漩涡中心!
那一瞬间,空间仿佛被无限拉近!时间被强行压缩!
所有人眼中只看到那巨刺的枪尖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刺入漩涡核心!
然后——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爆发!仿佛天外坠落的星核撞入血海!
极致的光!
纯粹的金与赤,如同倒卷的火焰天河,从那被刺破的漩涡中心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方圆数里的一切!无论污秽血煞、残存建筑、还是来不及逃遁的叛军士兵……一切都在那毁灭性的神凰净世之炎中被分解、净化、彻底化为虚无!
祖炎殿上空,如同升起了一颗微型太阳!光耀千里!
煌焱殿深处,冰冷的地面上。韩薇薇小小的身体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后,骤然失去了所有声息。连微弱的抽搐也停止了。那张因为痛苦和毒素侵蚀而扭曲的小脸凝固成一种近乎平静的灰白,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抽离。御医们颤抖的手停在了半空,首席御医伸出的、试图探查脉搏的手指僵在了距离韩薇薇纤细脖颈半寸之处,再也不敢落下。死寂。一种比焚金威压更加纯粹的死亡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笼罩了这奢华大殿的一角。
碧瑶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旋涡吞噬后的、劫后余生般的茫然失措。真的死了?她精心算计下的炮灰,就这么被碾碎了?心头没有预料中的快意或失望,反而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踩在深渊边缘的寒意。镇邪执事的判决似乎就在眼前。
焚金笼罩大殿的威压并未因为宗庙方向的惊天爆震而有丝毫削弱。他那双如同冥河寒渊的眼睛,此刻如同冰冷的扫描器,精确地划过韩薇薇失去生息的躯体,扫过她脚踝上那圈因主人生命力消逝而骤然黯淡、符文隐现断裂迹象的幽冥锁链,最后定格在那方角落里断裂的牙刷柄、几缕散落的淡粉色绒毛上。他的眼神冰冷依旧,但一丝极其细微、仿佛精密仪器锁定目标核心时才有的凝实寒芒在瞳孔深处的金色流焰中悄然汇聚。嘴角似乎极难察觉地向下压紧了一线——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对污染源被强行抹除后、处理预案完成的漠然确认。
目标核心已确认,污染源头初步清除。无关能量干扰终止。下一步观测目标——转移至能量反应核心点。
他的视线,如同冰冷沉重的实体,骤然转向大殿中另一处唯一能引起他真正“兴趣”的所在——斜倚在冰凉赤铜柱旁,被数重锁链缠身、气息虚弱如风中残烛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