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遂成生死之交。
机缘巧合,小男孩跟剧孟学武,骨骼奇佳,天资聪颖,成为得意门生,尽得侠圣的武学真传。
虎子回归,霍虎孩拜侠师圣,衣钵传人,战神崛起。
浪子回头,郭解却回不了头,因为,有人不让回头。
少年郭解,年少轻狂,四面树敌。
青年郭解,身陷江湖旋涡,拼命死斗,恶名远扬。
中年郭解,受到侠圣剧孟点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修德悟道,修成正果。
雍容华贵的窦太主府邸,华灯初上,尊贵的皇姑母,正在美滋滋的享受,宫廷黄门总管苏文的拿手绝活,伺候着这位权倾朝野的贵妇人。
窦太主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说,那个郭解以前救过卫青的命?”
苏文听了瞬间一脸惭愧:“是的,太主恕罪,这都是奴才虑事不周,下人办事不力,奴才恳请太主责罚。”
“哎,不然不然,”窦太主淡然一笑:“救命之恩?他们江湖人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吧?”
苏文眨了眨眼睛:“是啊,太主的意思是……”
窦太主莞尔一笑:“郭解救了卫青的命,如今,郭解有难,卫青岂能袖手旁边观?要不要报答救命之恩,卫青一介骑奴,出征匈奴,若战败,毫不影响卫子夫在皇上心中地位,若战死,则是为国捐躯,为他姐姐脸上贴金,更能赢得皇上的恩宠。”
苏文已恍然大悟:“卫青身份低微,无论战胜战败,都不会动摇他姐姐卫子夫地位,如果升官晋爵,手握兵权,那可就不一样了,是吧,窦太主英明啊!”
窦太主似笑非笑:“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如果卫青身居高位,官越大,职责越大,稍有疏忽,兵败大漠,那就是卫家的死期,最先挨刀的,反而不是卫青,而是卫子夫。”
苏文由衷的佩服:“窦太主英明啊,别看卫子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果弟弟战败,那可就是满门抄斩啊”。
“小文子,你这脑瓜是越来越灵活了。”
“窦太主,大恩大德,奴才肝脑涂地,誓死报答。”
“呵呵,不过……”窦太主话锋一转:“如今,匈奴没有动静,边关无战事,总不能干等下去吧?等打仗了看卫家的笑话,等我女儿独睡冷床,等她卫子夫享受恩宠,生十个八个龙子龙孙出来?太可气了!”
窦太主越说越气,双眼幽光闪闪,杀机迸射,苏文吓得发抖,赶紧温言劝慰:“太主息怒,依奴才看来,卫青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有一群狐朋狗友而已,离开了那此人,卫青孤掌难鸣,也就,离死不远矣。”
“也是,打打杀杀,不过是市井小人之举,”窦太主眼射精光:“那个韩毋辟也靠不住,眼下,还是让梅花山庄的人抓紧一点,从官府衙门入手,从郭解下手,光明正大的整死他,只要吃官司,关进死牢,你猜猜会怎么样?”
苏文抚掌媚笑:“当然,卫青当然会出手相救,想方设法前去营救。”
窦太主嘴角溢笑:“这就对了,我堂堂大汉宫廷,皇上身边的红人,她的弟弟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去救一个江湖游侠,这里面很有瓜葛嘛。”
苏文一拍大腿:“太主英明,卫青一受到牵连,整个卫家都受到牵连。”
窦太主冷笑一声:“卫青进了死牢,卫子夫也就不远了,姐弟连心嘛。”
苏文欣然赞叹:“太好了,卫子夫那个贱婢,要是打入冷宫,那么,皇后娘娘就高枕无忧了,恭喜恭喜!”
“哎,怎么能叫贱婢呢?”窦太主一本正经:“没大没小,你们还是要尊敬人家一点,以后,在冷宫里随便找个理由,弄死她,阴谋也罢,阳谋也罢,卫子夫一日不死,本宫一日睡不好觉。”
苏文感同身受,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禁暗暗翘起大拇指:“高见,真是高见,太主神机妙算,令人佩服。”
大汉元光六年,匈奴骑兵挥鞭南下,兵锋直指大汉边关重镇上谷,烧杀抢掠,汉廷军民伤亡惨重,生灵涂炭,血与火的狂飙席卷,烽烟四起……
卫青远征匈奴,苦战建功。
纸包不住火的,卫青蒙难之事,汉武帝得知后龙颜大怒,下令将建章监革职拿办,当即召卫青为建章监,并加为侍中,而且召卫子夫的大哥卫长君进京,亦加为侍中。
数日之内,赐给卫家的赏金,累计起来,竟达到千金之多!
苦尽甘来,卫子夫深得宠爱,尊宠日隆,她被封为夫人,先后为汉武帝生下三女一男,卫氏家族名声鹊起,日渐显贵!
卫子夫的二姐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为妻,公孙贺亦因此深受宠信,仕途坦荡,当初只是太子舍人,一路提拔,从轻车将军、骑将军、左将军一直到升为丞相,太初二年,代石庆为丞相,封葛绎侯。
三姐卫少儿爱上了开国功臣之后,曲逆侯陈平的曾孙陈掌。汉武帝得知后,召见陈掌,封其为詹事一职,掌卫皇后、卫太子家事。
顺藤摸瓜,陈掌成为大汉战神霍去病的继父!
人生如梦,似潮起潮落……在深宫沉浮多年,百味尝遍,终于逢凶化吉,承受皇恩浩荡!卫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很快就升职为太中大夫。
元光六年伊始,汉武帝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七征匈奴,封侯拜将,公孙敖、韩说、朱氏兄弟纷纷受赏赐封官,跟随卫青建功立业。
河内郡轵县衙署,案牍公文堆积如山,墨臭与权力欲的气息混杂,县掾杨桂,愁眉苦脸,目光死死盯着一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迁豪名单。
目光如毒蛇般在“郭解”二字上反复逡巡。
鹰侠龙剑郭解,威震天下,这个名字在轵县乃至河内,是义与圣的化身,是百姓心中的善人义士,却是他杨桂仕途上的绊脚石。
兹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仁不从政。
一灯如豆,杨桂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诮:“好一个义不聚财,郭大侠,你清高,你了不起,可这世道,清高能当饭吃?能挡得住这官府的朱笔吗?”
杨桂精神抖擞,提起饱蘸浓墨的笔,毫不犹豫,在郭解名字旁画上粗重的圈,又在家产估值一栏,龙飞凤舞地填写:肆佰万钱。
笔锋力透纸背,带着刻骨的嫉恨。
“杨掾,这……郭大侠家底,怕是……不足三百万吧?”旁边一老书吏小声提醒。
“鼠目寸光,”杨桂声音阴冷:“哦?你亲眼去他家数过?郭大侠交游天下豪杰,门徒如云,富户们溜须拍马,有形人情,无形馈赠,算不算家资?迁豪令旨在强干弱枝,郭解在轵县的声望,正是动摇郡府根基的硕鼠,此等豪强巨富,更应当迁往茂陵,置于天子脚下严加管束!”
冠冕堂皇之论,将公报私仇包裹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官场的逻辑,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权大于法。
消息传到长安,车骑将军卫青坐立不安。
鹰侠龙剑郭解有救命之恩,遭此构陷,岂能袖手旁观?
卫青连夜叩阙,未央宫清冷的灯火下,参见汉武帝,卫青言辞恳切,甚至带上几分武将难得的激动:“陛下,郭解乃布衣义士,家徒四壁,平日散财济贫,何来三百万之资?此必河内郡小吏挟私报复,望陛下明察,免其迁徙之苦。”
汉武帝刘彻,正在雄心勃勃推行“推恩令”,打击豪强的帝王,静静地听着,帝王的目光深邃如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御案。
卫青有话直说,据实禀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语越是情真意切,汉武帝反而是浓眉紧锁,陷入沉思。
等待卫青说完,殿内陷入短暂寂静,空气似凝固,汉武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身为大汉车骑将军,国之柱石,驱逐匈奴,保家卫国,报效朝廷,如今,为了一介布衣,竟深夜入宫,言辞切切?”汉武帝嘴角勾起笑意:“究竟是什么人物,能让朕的爱将如此牵挂,有感于怀,不惜犯颜直谏,这个郭解,好像不穷吧?”
千里之外,同样的夜晚,河内郡轵县衙门对面横街的六福楼,生意兴隆。
在整个县城里,公子哥杨桂是威风八面的人物,哪家酒楼的楼主都巴结他,好吃好喝,唱歌跳舞,全部是免费享受,今天难得杨大人有雅兴,可惜,几个陪酒的歌女不识好歹,杨桂大动肝火,喝斥时,听到楼下的食客们兴高采烈的赞扬着那个什么人物……杨桂一听就更是火上加火。
钟离杰呷一口烈酒:“这个郭解,真是名满天下。”
杨桂听了嗤之以鼻:“那又如何?一介武夫而已!”
“可是,解郭今非昔比,江湖人士争相结交,都快要踏破郭家门槛了。”钟离杰忧心忡忡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放心,”杨桂大块喝酒,大碗吃肉:“落在我杨某人手里,是他的福气。”
“是么?”钟离杰知道杨桂就喜欢吹牛,不想刺激他。
“伯父,你不信?”杨桂凑近了,白胖油光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显得贼亮贼亮:“朝廷已经下达了迁豪令。”
“迁豪令?”钟离杰早有耳闻,佯装不知,故意问:“何为迁豪令?”
杨桂冷笑一声:“实不相瞒,这迁豪令一下,有他郭家好看的。”
钟离杰有兴趣:“愿闻其详。”
“京师长安城附近的茂陵,正在修建皇家陵墓,朝廷下达迁豪令,欲将各郡国的名门旺族们,还有关外豪强富户全部迁徙过去,凡是家产在三百万以上的大户,一律迁徙往茂陵。”杨桂收起了笑意,表情少有的严肃。
“哦,迁徙往茂陵?”钟离杰闻言一喜,转念又愁:“不是说了么?郭解一介武夫而已,整天就知道舞刀弄剑,一不擅经商,二无田产,他只会设馆收徒,自己囊中羞涩,也不善经营,还不知深浅,广交豪杰,重义轻利,仗义疏财,表面上风光,其实穷得叮铛响,哪有三百万,恐怕,连三万都没有。”
杨桂阴笑:“这有何难?”轻轻呷了一口烈酒:“有没有三百万,我说了算。”
钟离杰良言相劝:“哎呀,杨大人有所不知,”老家伙不动声色,逆着话锋,再来一点激将法:“听说,这个郭解耳目众多,手眼通天,上至京师长安,下至郡县,可谓相识满天下,亲朋故旧一大堆,关系盘根错节,杨大人还是敬而远之,少惹这种江湖人士为好。”
“是吧,我倒是要碰一碰这个郭解,看他究竟是哪路货色?”
大清早的,“哐当!”一声,门被推开,郭泉气急败坏闯进来!
“泉儿,何事惊慌?”郭解已经吐纳运气行功完毕,正在洗脸擦手,看见这位贤侄儿还是如此冒冒失失的,笑着责备:“进门不敲门,不懂礼数。”
“嗨,什么礼数哟!”郭泉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官府的人,可不跟咱们讲礼数!”
“怎么了?”
“叔父,大事不好,咱们家要搬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