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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宫门溅血

琵琶剑歌 琵琶剑 5854 2024-11-11 16:30

  一位威严的巡捕头领高声叫道:“郭解何在?”

  郭解上前应声答道:“在下正是,请问上差,有何差遣?”

  巡捕头领言辞得体:“郭先生,请到衙门里走一趟。”

  “甚么!”郭泉第一个跳出来,怒目相向,戟指巡捕,就要发作,却被叔父制止。

  “你是郭泉么?”巡捕头领手按刀柄。

  郭泉面不改色:“正是。”

  巡捕头领正色:“你也请到衙门里走一趟。”

  弟子们围拢来:“师父,这是为何?”

  郭解语气平静:“你们安心守侯,我们去去便回。”他牵着侄儿郭泉的手,坦然的随着官差们出门而去。

  这一路上,郭解紧紧握住郭泉的手,太了解这位血气方刚的侄儿,因为,若稍有疏忽,他肯定会逃跑,如果郭泉潜逃,那就麻烦了,谁知他会惹出什么祸事?

  大长公主府上,郁闷连日的氛围消散,已是豁然开朗,仿佛雨过天晴一般……

  窦太主刘嫖端坐在软榻,华丽的衣袖轻缓飘过,玉指尖尖,端起茶杯,冷冷的呷了一口香茗,脸上似笑非笑,不知是在回味茶香,还是在思考问题。

  苏文殷勤服伺着,笑得很甜:“恭喜太主,贺喜太主!”

  窦太主刘嫖连眼皮都没有抬:“何喜之有?”

  “太主英明,此计,真是妙哉!”苏文一脸媚笑。

  “妙哉?”刘嫖冷哼一声:“区区一介草民而已,瓮中捉鳖。”

  苏文试探着问:“太主,下一步,如何……”

  刘嫖语音冰冷:“别急,”她品一口茶,砸砸嘴:“这一点小事,不足以致他于死地。”

  苏文有点紧张:“那,太主的意思是……”

  刘嫖摇了摇头:“还得加一把火,这火候,好像不够吧?”

  苏文小心翼翼:“听说,苦主已经赶到了长安,要告御状。”

  刘嫖嘴角冷笑:“来得正好,命令梅花山的人动手。”

  “诺,窦太主,直接派人去抓吗?”

  “不,杀了他,叫他们下手狠一点。”

  历经磨难,历经波折,杨季主一行风尘仆仆的赶到京畿三辅,四处寻访,费尽周折,找到茂陵,向所属衙门呈递上控诉状,不惜重金,上下打点,为了给儿子报仇,杨季主是拼了老命。

  大汉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这些衙门比天高,官老爷们的臀部比脸大,杨季主碰壁碰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总算是塞钱通路,把诉状递进去了,右扶风的官吏们案积如山,诉状递上去以后,石沉大海。

  经高人指点,杨季主费尽苦心,来到了廷尉府。

  大汉帝国刑狱之司,廷尉府衙,两扇黑漆巨门巍峨矗立。

  左悬明刑弼教之匾,右垂刑期无刑之联;朱漆铜环衔于狰狞兽口,恰似巨兽之颚,吞吐森然法纪,上刻法字如斗,下镂理纹似织。

  忽然,尖锐的叩门击环声响起,初如败鼓擂空谷,渐若金石裂寒冰,沉闷里裹着九死不悔的执拗,震得门轴暗生颤栗……

  门吏方启一线缝隙,冷风裹挟着尘土猛灌而入,一只枯手已如鹰隼攫兔,死死扣住门扉。那手皮绽肉裂,指节嶙峋如老树根结,沾满了风霜与绝望的泥垢,竟似要将整座府衙都攥入掌心。

  缝隙中探出一张老脸,须发如经秋之草,簌簌覆面,遮不住深陷的眼窝。那双眸早已燃尽了平和,只剩两簇近乎疯狂的烈焰,灼灼映着天光。

  杨季主身躯佝偻如断弓,奋力将一卷麻布高举过顶,布帛之上,浓烈的铁锈腥气扑鼻而来……此非寻常诉状,乃其子杨桂之血,书写而就,字字泣血,行行凝恨,墨迹蜿蜒如赤蛇游走,触目皆是锥心之痛。

  “冤枉……”一声嘶吼破空而来,嘶哑如裂帛,凄厉似狼嗥,竟穿透层层甲士的戒备,直撞得梁穹嗡嗡作响:“郭解匹夫,纵其侄逞凶,残杀朝廷命官,吾儿杨桂……已遭毒手!求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为苍生做主啊……”

  那哭嚎裹挟着彻骨寒意,宛若一柄淬了冰的精钢锥,循着穿廊过院的风,精准无误地刺向内堂深处。阶前槐叶为之震颤,檐下铁马戛然失声,连空中盘旋的飞鸟,都似被这泣血之声惊得折翼坠空……

  长安,连绵阴雨……杨季主蜷缩在靠近廷尉府的一条陋巷屋檐下,等待着渺茫的申冤机会,雨水顺着花白鬓角流下,混合着老泪,漫天泪光如刻骨仇恨在燃烧!

  然而,盼来盼去,度日如年,左等右等,等得盘缠耗尽,等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步。

  两仆人坐不住了:“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季主恨得咬牙:“明日,老夫到宫门口喊冤!”

  今天夜里,杨季主还特意到建章宫门前的街道踩点,盘算着明天的准备,不远处,灯火昏暗,廖无人影,岗哨已撤,宫门紧闭。

  回旅馆时,杨季主一行三人走在漆黑的宫院外墙小道,刚拐一道弯,一条黑影闪腾而来,身手非常迅猛,寒光一闪,劈面刺来……快得令人窒息!

  两仆人健壮力大,身手敏捷,常年习武,两条沉重的齐眉棍同时亮出,抡扫迎击,舞得呼呼作响,密不透风,活像两面巨大的圆盘!

  “咔嚓……嘣哒啦!”几声,一条齐眉棍被齐刷刷地削为两截,另一条被震飞了!

  “噗呲!噗呲!”长剑奇袭,前后贯穿刺透,两个仆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形如树桩,稀里糊涂死于非命!

  “你,你……”杨季主舌头发抖,牙齿哆嗦,本能的向后倒跃,不出一丈开外,刚好撞见另一条黑影,后追前堵,逃无可逃,退无可退!

  没有停留,没有废话,两条恐怖的黑影围攻上来,正如蓄意暗藏,突然爆发的索命厉鬼,两柄长剑上下齐攻,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啸叫,瞬间闻到死亡的气息……

  杨季主背墙一战,手无寸铁,双掌齐出,力道刚猛,虽久疏练武,而内功根基扎实。

  力道与剑影相撞,嘭然巨响!却根本没有震退杀手的剑招,两剑攻势更猛,几乎不给老家伙任何喘息的时间。

  静夜打头声,显得格外清晰,很快惊动巡夜官兵,远处传来铁盔铁甲抖片磕环之声,零乱而富有节奏,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杨季主暗喜!只要再支撑几招,官兵赶到,即可脱险。

  甚至,令人震惊万分的是,从刚才交手中摸清了杀手的招数,有点熟悉……哦,对了对了!居然是他……想到此处,杨季主恍然大悟,不禁毛骨悚然!

  可惜,为时已晚,一柄长剑阴冷迅猛,绕袭后脑……“咔嚓!”人头破颈斜刺飞出,形如西瓜落地乱滚!

  黑衣人手段残忍,剑挑着杨季主首级,另一手再闪寒光,亮出一柄锋利的小钩刀,钩住嘴内舌头根部,一扯一割,半截舌头活生生割下,随手丢弃入街角……

  寒光一闪,一柄造型奇特、刃口带着细微锯齿的短刃,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剧痛让他双目圆睁。

  微光中,血液飞溅,犹如污水泼街,飞溅到了几丈外的宫门上!

  天刚蒙蒙亮,店铺伙计打得哈欠开门,无意间,瞥见不远处斜卧着几具无头尸体,血淋淋的脑袋滚出好远!

  伙计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杀猪般的尖叫起来:“杀人啦……”

  京畿重地,宫门周边,天子脚下居然发生人命案,这还了得?各级官吏不敢怠慢,逐级上报,很快就呈送到廷尉大人的案头!

  廷尉张汤,虽然其貌不扬,却是大汉最著名的权臣酷吏,朝野密传,十大酷吏之首。

  小时候,有一天,父亲出远门,吩咐张汤守家护舍,父亲归来,发现家里的肉和粮食被老鼠偷吃了,顿时勃然大怒,斥责鞭打小张汤。

  张汤挨打,绝不忍辱负屈,发誓报仇!

  烈日当空,屋檐腾烟,杜陵张家的古宅深院,燠热得连蝉鸣都粘稠窒息的午后,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七岁的张汤垂手立在廊下,脊背上火辣辣的鞭痕,还在突突跳动!

  父亲盛怒离去的脚步,踢翻了满院内储存完好的酷暑热气,满地狼藉阳光阴影,空气中弥漫着老鼠啃噬的烂肉香,粮食腐败如酒糟甜腥的浊气,遗留着清晰的嘲讽……

  龌龊气味钻进鼻孔,就像一条冰冷蛆虫,爬进而入侵少年那纯净得纤尘不染的自尊心……不是委屈,而是委屈激发一种尖锐而阴冷的意志。

  被冒犯的秩序意志,被玷污的领地权。

  张汤慢慢抬起低垂的头,眼睛闪烁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静与早慧早熟,少年不服输,不甘心,眼中只有深深的寒意,死死盯着,搜寻墙头壁角,肯定隐藏一个不为人知,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老鼠洞。

  要不然,鬼斧神锄,不惜让温馨后院变成修罗场。

  少年身影出沿于廊庭柱栏,篱笆和杂物堆之间,动作灵活而诡异,时而狸猫低伏,鼻翼翕动,几乎贴着地面嗅闻;时而如鹰隼般锐利扫视每一寸可疑的阴影;时而又似猿猴般攀上高处,拨开积尘的瓦罐;甚至像野猪般粗暴,稚嫩的手掌刨开堆积的柴薪……

  父亲气呼呼回头一瞥,即被儿子的一番神操吸引:

  小家伙脸蛋铁青,目光透露出一丝非人的冰冷,颇具追捕猎杀的天性,汗水浸透衣衫,混着背上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滚烫泥地,小子浑然不觉,猫腰翘屁股,鹰搜犬嗅,猴挠猪拱,房前屋后满院子搜寻,还翻篱笆,搜遍瓷瓶瓦罐,翻箱倒柜,就像一条嗅觉灵敏的警犬,也像那霸气十足的藏獒,更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巡捕。

  槐荫知了和蝉鸣,初清即黏,断续如醉,忽尔哑绝……

  鼠目寸光,张汤尺光,克星天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那堆腐朽木板深处,罘罳碎影,一个被破烂蛛网和浮土掩盖的洞口,暴露出来了。

  张汤嘿然大喜,抄起锄头,沉重的锄头对少年而言显然太沉,而他挥舞的动作,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狠劲与戾气,三下两下挖开,刨了个底朝天。

  恨不得挖掘地三尺,非要找到这只可恶的老鼠不可。

  木板碎裂,尘土飞扬,一个幽深的鼠穴暴露阳光下,张汤毫不犹豫,伸手探入,动作快如毒蛇吐信,再缩回时,一只硕大的灰黑,吱吱尖叫挣扎的老鼠已被死死扼住咽喉!

  紧接着,从洞穴深处掏摸出几块沾着泥土、带着细小牙印的零碎肉块……铁证如山!

  阳光炙烤,门环灼手。

  瓦甍腾烟几缕,青石板可烙熟烧饼。

  厢房滴水檐下,那株瘦骨嶙峋杺的刺槐树,投下斑驳怪影,审讯处宽阔,罗雀掘鼠。

  老爷子并没有患上老年痴呆症,没有阻止傻儿子的荒诞行为,随便你自由发挥,看这小子究竟能倒腾出什么玩竟儿?

  小张汤将挣扎不休的老鼠死死按在泥地上,正如按住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他随手折下坚韧的荆棘条,没有惊堂木,就用另一只手紧握着木瓢,狠狠敲击旁边的大水缸!

  “咚……”沉闷如丧钟,巨响在死寂的庭院炸开,震得头皮发麻。

  漏滴如锤,敲得时光稠,满院燠热如网,连呼吸都带铁锈味。

  这哪里是孩童小玩小闹?这分明是阎罗殿的催命符!

  “呔!大胆鼠辈!”童音尖锐,却透着森然寒意,字字如冰锥:“尔食我肉,窃我粮,坏我家宅清宁,罪证确凿!”

  荆棘条上犀利的尖刺,带着凄厉的破风之声而来,狠狠地抽下!

  “唧……”老鼠的尖啸撕心裂肺,灰黑的皮毛,瞬间已是皮开肉绽!

  “招是不招?!”又是一瓢砸在水缸上:“咚……”震得缸壁嗡嗡作响。

  荆棘条再抽过,血珠飞溅……

  奇怪声响,吸引了父亲注意,老家伙歪着脑瓜凑过来看稀奇,还支走了也来凑热闹的老伴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老鼠的挣扎越来越弱,凄厉的叫声,变成断续的哀鸣。

  小张汤毫不手软,荆棘条如雨点般密集落下,居然懂得避开要害部位,免得打死了,折磨得更久,延迟老鼠的疼痛!

  少年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严谨和专注,在执行一项神圣不容玷污的仪式……抽打间隙,他竟然真的趴伏在泥地,用削尖的竹签,在血迹斑斑的泥地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记录起来。

  父亲人老眼不花,看得清楚,血染竹签,混杂着鼠毛和血点,勾划出犀利文笔,如铜鹤衔芝,蜀帐垂鸾,皆被暑气钉住。

  “鼠赃俱获,铁证如山!”最后重重划下一笔,抬起头,望向廊下阴影里一直沉默注视的父亲,父子四目相对,有种出苗,老狱吏出小狱吏。

  那双幼童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请示或犹豫,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小张汤踌躇满志向父亲大人请命,未经复旨已先斩后奏,他挺胸叠肚,雄赳赳,气昂昂地挽起沾满污血尘土的袖子,另一只手抓起父亲平日削果皮的小刀,此时,执法如山的张青天,摇身一变就成为了铁面无私的刽子手!

  父亲手摇蒲扇,讪笑着轻蔑斜视,莫非审出石破天香之烟愁不成?

  满院阶苔缩黄,你这傻小子尽管赴汤蹈火,有本事,你审得水滴石穿,水泊阳光照耀而蒸发干涸……

  刀锋在阴影内过一抹微弱的寒光,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精确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法行刑意志。

  第一刀,割裂了挣扎无力的鼠尾,老鼠发出最后一声凄绝的短促嘶鸣。

  第二刀,划开了柔软的腹部,暗红的内脏在刀尖下微微蠕动。

  第三刀,第四刀……小张汤的动作娴熟,循规蹈矩,游刃有余,庖丁解鼠,并非东一刀西一剪的胡砍乱杀,而似在进行一场蓄谋已久的冷血献祭!

  夏风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吸走,庭院里只剩留滴水檐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和阴影中那个执刀的幼小身影。

  一寸一寸肢解爪下的老鼠,皮肉分离,筋骨断裂,细小的血珠如同暗红色的露水,不断滴落泥地上清晰扭曲的供词旁,洇染得更加诡异狰狞。

  可怜张家书香门第,古屋幽廊,紫燕寒鸦不闻,却变成弥漫着血腥气的刑场,这只可怜老鼠,被小张汤处以磔刑,一刀一刀,一寸一寸,活剐了……整个过程,父亲尽收眼底。

  瞧瞧,这小子傻,还是不傻?

  榴叶卷筒,蝶翅坠露,欲飞不得,满院燠热如网,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父亲看得目瞪口呆,喉咙滚动,没有讪笑了,没有斥责,没有看儿子的脸,而是盯着泥地上血肉模糊的鼠供……

  稚嫩却笔迹苍劲,冰冷如刀,词风严谨,这不是信手涂鸦,而是深谙刑狱的酷吏大手笔,堪称刑警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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