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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江南瘴疠地

  临安除了内城西湖边被张玄素一行人把守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其余地方都见江淮的宋军在追杀残敌,此时临安留守的大军虽众,武器精良,可早已如一盘散沙,没有首领,纷纷溃逃,大半都是缴械投降。杭州四周的五路通衢,水路官道早已被宋军四处驻守,封锁掉了逃兵的路线。

  钱补华见大势已去,只好向朝廷钦差交出兵符,率众投降,涩涩对身边人道:“如今我虽然起兵月余就身败名裂、一事无成,贻笑于天下。我与诸位之前预备充足,兵精粮足、万事俱备,只待决胜千里。一步失算,从今沦落为阶下囚。然而从未愧对我吴越百姓,资业生产、通航贸易如故顺行,不至于被后世抓住笑柄,已是万幸。”他将钱塘的诸多事宜老实地交给派遣的命官,于是只被判决发落到京城,转而被流放,从宽处置。

  夜里钱补华被数十人的小队押解着,尽快送往京城。队伍不敢骑马奔驰,担心他武功高强趁机溜走,而自己的人遏制不住。将他双手反剪,戴上镣铐、腿脚也系上绳索,层层防护着不让他施展内力武功。

  钱补华呻吟着叫苦连天:“军爷们,我右臂残废,其实一个废人。可怜我动手轻些,这般捆绑下去行数千里的路程,到时哪有活命?”

  两个长官啐他一口道:“你若老老实实的走,到时候若到达的快点,自会给你一些好处,松你两根绳子,赏你住店洗脚。”

  旁边有人笑着应和道:“钱大帅,像你这般富贵人家其中的规矩自然不懂吧?我等做这解押的活,可是陪你们一起受苦遭罪。倘若有那山贼、江湖上的弟兄来劫,我们或许还要搭上一条性命。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走吧,中途爷们自会看心情与你好处。”钱补华不敢再多嘴,只好忍气吞声地跟着他们快步行走,如若是大路彼此之间还舒服融洽一些,进了林子山上就又要被锁上一根麻绳,双脚磨破、血泡涌出,连声叫苦也无济于事。军爷们知他诡计多端、党羽甚多,深怕他使诈逃走或将自己一行人陷害了,无论如何都可能会替他赔上性命,因此哪敢在中途停留。

  这行人早上在客店吃饱喝足后远远跋涉,望东走到一片山林中,此时日间正是暑气沸腾,林中只有知了与鸦雀炎热,聒噪个不停。他们还兀自加快速度,要赶在今天穿过这片林子,一路上都是枯枝落叶的,野窠子丛、荆棘灌木子因为缺水怏怏生病、东倒西歪,哪知一来走了两百里仍是在林中一眼望不到头。此时这十几人无不互相抱怨,各自骂这鸟不拉屎的林子,骂这燥热的天气,骂这日日陪着罪人折腾的苦差事,当真个无所不骂,无所不怨。然而早已是气喘如牛,烦闷无趣。其中有当地的较近的士兵叫道:“长官们啊,这片林子绵延有三四百里,当中没有见不到什么人家,更不要说客栈什么的。虽说下山去就是泸州府,然而当地去往江南宁愿从官道或者大江边绕行也不想抄这个近道。我看这热天里还是歇息吧?”

  军爷听闻大怒,骂道:“你个鸟蛋。老子何时选定从这林子里走的?恁地坑陷大伙。”他正在气头上,冲过去扇了他两耳光,一动就汗如雨下,这才热得脱衣裸身,选一处阴凉下躺住。

  那个兵憋了一肚子气,委屈着嘟囔道:“不是你说的寻近处走,这暂不好过又来找老子出气?饭桶。”军爷其实听见几句他的抱怨,但正躺得舒服,懒得起身说话与他计较。吩咐左右传道:“休息到日头落了,趁夜间凉快阵子再出发。”众人无不欢喜,手忙脚乱地去抢占几处树林深处阴凉透风的地方,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被其他人抢了,随意清扫下落叶灰尘,搭上背着的卷盖就躺下纳凉,喝了几口水,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已而夕阳在山,山林中蒸气散乱,渐渐从树林里向空中蒸腾,高林上的众鸟翔集,吵乱在夕阳落下的最后一阵子。钱补华突然被人拍了两下,连忙惊醒,欲讨要两口凉水喝就再出发。

  只见一个身着皂黑色的袍子、头戴斗笠的黑袍侠客来到他身边,钱补华一惊,转望四周,只见押送自己的数十个官兵仍然昏睡不起、不省人事,他见识广博,知道这是点了他们的睡穴,眼前这人显然武功高强、深不可测。黑袍客声音低沉,问道:“你只需如实告诉我长公主到底如何呢?我马上就放你离开。”

  钱补华此时武功半分也施展不开,但他心知眼前这人的武功即便平时也不输于自己,不敢欺瞒,却不知他为何要问这种问题,心中蹊跷,只道:“大侠,钱某自从起兵之时,对长公主丝毫没有冒犯过,确实不知她去了哪?我也曾是她麾下的一名侠客,心中也挂念她的安危。只是确实不知……”

  黑袍客打断他,怒道:“胡说!你那日率领重兵闯进钱塘王府曾逼迫过郡主,还要让人去西湖园林边带来长公主。阴谋诡计被郡主喝穿后,便想亲自动手,那时郡主被北宗派的北冥子带走,后面你定然还记得长公主尚在西湖边,你把她如何了?”黑袍客虽然为对他下手,但他知道若要出手,此时简直如掐死一只蚂蚁,黑袍客又道:“你的这些行为踪迹我了如指掌,不必在我面前搪塞。休要拖延!”

  钱补华反问道:“敢问大侠既然知道的如此详细,可在临安动乱后见到过长公主一点影子?”

  黑袍客摇摇头,急道:“这便是我想问你的,现在整个吴越各州各县处处搜寻都不见她,莫非你还知道点消息。”

  钱补华道:“那日我大意被北冥伤了臂膀后,不久就亲自去西湖边寻访长公主,在梨花院落门前候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进去后才发现园林里空无一人,连一个侍女都看不见。后来到了后堂才发现其中的藏书小楼里的几间小阁被人焚毁,其余地方却一切如故。大侠如有不信,自可亲去查询。”

  黑袍客心中一恸,凄切道:“那当真再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钱补华见他来的面生,似乎以为从来就没有打过交道,更不知他是如何费劲心思能知道官府押送自己的道路、其中又在这片树林里休息。他一直在留意他的武功手法和声音面相,欲从中猜度一二分出来,起初以为应该是衡山派的遁世高手,或许曾与钱塘大侠有人情,才肯拼命为他们打听。他开口问道:“大侠难道就为这一事才来寻我?”

  黑袍客应了一声,重复道:“不错,你告诉我就立刻带你离开。”

  钱补华苦笑道:“钱塘内部自有高手如云,难道他们找个公主还寻不到?必须要请衡山的侠客。”

  “我自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一语之约。与江湖无关。你如实回答我,我必信守承诺。”

  钱补华心中料到他只是挂念赵溶月的安危,坦言道:“依钱某看来,其中事件与长公主有关系的一定是钱塘绝学的其中侠客,其人心术不正,妄想盗取传承有限的绝世武功秘笈。窃以为恐怕是王爷钱超北行时骗过她,欲挟持长公主为质来调教手下的强将。王爷行事素来不喜感情用事、儿女情长,他连至亲兄长都忍心逼死,区区一个侄女哪会在乎?大侠细想,钱塘之乱后长公主再看不见,时间岂不巧合;能让长公主及其侍女全数带走相信的,内亲除了郡主就是王爷啊;带走长公主无非是惦记着留存在她手中的典籍而已,其中先宗先王的用兵之道、武学之门最是需要。另外钱王爷举兵行事,手中还得要挟嫡嗣,小郡主的父王和母后被他所害,自然宁死不屈,那长公主便是最好不过的棋子。”

  黑袍客这才恍然大悟,道:“赵溶月现在或许跟着钱超在辽?”

  钱补华点点头道:“照此不错。”

  黑袍客道:“那么我也不能冒然放了你。不过可依照江湖规矩,替你达成一愿。”

  钱补华苦笑道:“阁下还是走吧。我如今功亏一篑,曾经万事俱备之时也未能成功,此时一无所有,早不生念想。”黑袍客点点头,依旧面纱遮住自己,正欲离开。

  钱补华忽然心中想起一事,对他道:“但求大侠日后若遇见王爷钱超,替我转告一语,钱某与他共事已久,都是出身良正,切莫一失足成千古恨。让他好生记挂,我已然善始善终,并无恶行。”说罢,钱补华突然长舒一口气,心里惬意,居然哈哈长笑不已。黑袍客替他点了睡穴,不一时就如身边的诸多官兵一样昏倒在地。

  这群人醒来时已然是满天星辰,北斗阑干,约摸着是深更半夜了,这时林子里的一天的热气散去大半,顿时凉风习习,竟然舒坦了很多。军爷醒来吃了两张挑担里的馍馍,嘴里骂道:“见他娘的鬼,睡得似猪一般。”其余的闻见也早已饥渴难耐,肚子饿的咕咕乱叫,每人拿起两个馍馍大吃一顿。他踢醒还倒在地上的几人,喝令他们赶紧起来吃饭,吃完赶路了。地上的几人此时凉快又有吃的,无不一跃而起,生怕没有自己的份。他们回头见钱补华仍然还倒在大树边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官爷放心地笑道:“这小子还挺老实的哈哈。都停停,咱也给他留两块,俺们的赏钱要把这个大帅活着送到京城哈哈。”一行人趁着暑伏天半夜三更的凉凉夜色,点着火把加紧赶路,不觉心中愉悦。军官将捆在钱补华身上的绳子都松掉,对众人道:“明日到了泸州府歇一阵子后才向都邮借几匹马,咱们悄悄的走,到了京城边再卖掉不迟。省得彼此还在三伏天互相折腾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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