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城中村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陈默并没有急于行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警校教诲，即便有了系统，他也深知莽夫之勇不可取。

　　他没有回家，而是在附近找了家便宜的网吧，开了台机器。登录系统奖励的那份外卖骑手名单，成了他最好的索引。

　　【犯罪侧写（初级）】全力发动。

　　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透过冰冷的纸张和屏幕上的文字，试图触摸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轮廓。名单上的一个个人名，不再是简单的符号，在他脑海中变成了一张张或麻木、或焦虑、或充满戾气的脸。

　　“刘彪，22岁，住址幸福里小区3栋402，已婚，育有一女……”

　　陈默的指尖点在“刘彪”这个名字上，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白天那个黄毛青年惊恐的脸，以及他提到“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女”时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系统判定他“认错态度良好”，但从犯罪侧写来看，此人欺软怕硬，是典型的墙头草，可以作为突破口，但不够分量。

　　他的目光快速下移，掠过一个个普通的名字，最终，停留在了两个特殊的名字上。

　　一个叫“王虎”，备注是站点后勤主管。

　　另一个叫“龙哥”，备注是站点经理，但身份信息被系统打上了马赛克，显然级别更高，或者身份更为复杂。

　　“王虎……龙哥……”陈默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犯罪侧写】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截然不同。

　　王虎：男，35岁，前工地包工头，性格暴躁，贪婪，有赌博恶习。因债务问题接手后勤，负责站点车辆调度和罚款管理。威胁等级：中等。

　　龙哥：男，年龄不详，身份不详。能量巨大，行事缜密，极度危险。是站点的实际控制者。威胁等级：极高！

　　“控制者么……”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大鱼，永远藏在最深处。

　　他关掉网页，退掉网吧，重新回到“飞龙”站点附近的暗处。他没有选择监视站点大门，那太低级，也太容易被发现。他的目标，是那些最底层的骑手。

　　凌晨四点，当大多数人还在梦乡时，城中村边缘的“飞龙”外卖站点，已经亮起了灯。

　　陈默隐匿在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里，静静观察。只见一个个穿着黄色工服的骑手骑着电瓶车陆续赶到，他们大多面色疲惫，神情麻木，像一群被上了发条的工蚁，等待着新的指令。

　　很快，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后勤主管王虎。他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沓钞票，扯着嗓子开始点名。

　　“张三！昨天超时三单，扣三十！李四！餐损一单，扣五十！王五！车子刮了，自己修去，本月绩效清零！”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和刻薄，每念一个名字，都会引来一阵低低的哀嚎和抱怨，但没人敢反驳。反抗的下场，往往是更严厉的处罚，甚至是直接滚蛋。

　　陈默的【犯罪侧写】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愤怒和绝望。

　　这就是系统任务要的证据之一：克扣工资，不合理罚款！

　　他拿出手机，悄无声息地录下了这一切。但这只是开胃小菜，他要的不是这种明面上的压榨，而是更深层次的、见不得光的罪恶。

　　点完名，分发完罚单，王虎一脚踹在旁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吼道：“都他妈快点！热完身赶紧上线！今天市里又有检查组来，别给老子整幺蛾子！耽误了准时率，月底奖金全给你们扣光！”

　　骑手们不敢怠慢，纷纷跨上电瓶车，轰鸣着冲进了黎明前的黑暗。

　　陈默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他不能一直躲在暗处，必须打入内部！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最普通的便服，从另一条路绕到了站点后面一个偏僻的维修区。这里堆满了废弃的轮胎和零件，是绝佳的“偶遇”地点。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勤主管王虎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他似乎是想检查一下那些报废车辆的零件是否被人偷了。

　　就在他弯腰查看一辆电瓶车底盘时，陈默动了。

　　他从阴影中走出，故意弄出一点声响。

　　“谁？！”王虎警惕地直起身，看到陈默，立刻瞪起了眼，“你他妈是什么人？想偷东西？”

　　陈默脸上露出一副老实巴交又带着点畏惧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讪笑道：“大哥，别误会，别误会。我是来找工作的。”

　　“找工作？”王虎上下打量着陈默，见他身材不算壮实，看起来还有些斯文，顿时一脸鄙夷，“我们这儿不招小白脸！赶紧滚，不然老子叫人了！”

　　“别啊，大哥！”陈默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递过去，姿态放得极低，“我不是小白脸，我以前在厂里上过班，力气大！就是……就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听说你们这儿送外卖挣钱快，所以才……”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启动了【犯罪侧写】，锁定王虎。

　　果然，在提到“急需用钱”和“挣钱快”时，王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算计。

　　“哦？家里出事了？”王虎接过烟，但没有点，只是夹在耳朵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陈默，“我们这儿是挣得多，但规矩也多，累得跟狗一样。你吃得消吗？”

　　“吃得消！吃得消！”陈默点头如捣蒜，将一个走投无路的求职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我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挣钱就行！”

　　王虎眯起眼睛，将陈默从头到脚又审视了一遍。他确实需要人手，尤其是在这种严查的时候。眼前这小子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胜在“廉价”和“听话”。而且，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不像是会惹事的刺头。

　　“行，看你可怜，给你个机会。”王虎终于松口，扔给他一张入职申请表，“填了表，先去试岗三天。三天内，你要是能跑够一百单，并且不被投诉、不迟到、不违章……我就给你转正！”

　　“一百单？三天？”陈默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没问题！谢谢大哥！”

　　他知道，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而这个王虎，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这根本不是什么试用，而是一个赤裸裸的陷阱！三天一百单，平均每天三十多单，还不算交通违规的罚款，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默瞬间明白了。所谓的“试用期”，就是用来逼迫新人超负荷工作，然后找个借口把他们榨干、抛弃的屠宰场！

　　好一个“飞龙”站点！好一个王虎！

　　陈默心中冷笑，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兴奋。

　　第一天，他就见识到了这个“神仙”站点，究竟有多么的丧心病狂。

　　他被分配给一辆刹车都有些失灵的旧车，王虎美其名曰“新人先用旧车，熟悉路况”。

　　而他拿到的配送区域，是全南关最乱、最难送的几个城中村，导航都经常失灵。

　　“跑！给我往死里跑！”王虎在监控里看着陈默慢吞吞地出发，气得在办公室里直骂娘，“妈的，果然是个废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陈默根本没打算靠“跑”。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完成一百单。

　　他要做的，是挖出这个“神仙”站点，所有的底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