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的晨曦,第一次让郑俊书感到了某种“充电”般的实质意义。
他不再是单纯地从疲惫中恢复,而是清晰地感受到,现实世界里摄入的营养、进行的锻炼、乃至充分的睡眠,都在为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提供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不虚的支撑。
这一次醒来,他没有立刻规划或学习,而是先静静地感受自身。肌肉依旧有些微酸,那是现实世界针对性训练留下的痕迹,但与石界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劳损截然不同。他走到厨房,按照规划好的食谱,认真地准备了一份高蛋白早餐——水煮蛋,牛奶,全麦面包。每一口咀嚼,他都仿佛能感受到营养物质在体内转化,为下一次穿越积攒着宝贵的“底蕴”。
他甚至尝试着,在现实世界也摆出《石源桩》的姿势。没有「行者录」的意念引导,感觉徒具其形,缺乏那种内在的“神韵”,但他依旧坚持了十分钟,让肌肉熟悉这种发力模式。
这是一种奇妙的联动。现实是根基,是后勤;石界是前线,是战场。两者互为表里,共同推动着他向着目标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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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沉入黑暗,再睁开时,已是石界冰冷的黎明。
窝棚外的吆喝声如期而至。郑俊书沉默地起身,动作间刻意保留着几分原主原有的迟滞和无力,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神深处的麻木下,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清明与专注。
劳役依旧繁重。搬运石块,加固田埂。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发力,他不再仅仅是机械地重复,而是开始有意识地调动「行者录」面板上标注的、那些与《石源桩》相关的肌肉群。他将劳役本身,当成了一种另类的、不引人注目的“动态桩功”练习。
搬运时,刻意保持核心收紧,想象自己如同石桩般稳定。
发力时,尝试调动腿部与腰胯的力量,而非单纯依靠脆弱的手臂。
喘息时,默默调整呼吸节奏,向着“凝息式”记载的悠长模式靠拢。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远比单纯干活要累。但他乐在其中。因为他能清晰地“看到”,在每一次有意识的调动后,面板上《石源桩》的掌握度会以肉眼几乎不可见,但确实存在的速度,极其缓慢地跳动一下,0.101%... 0.102%...
积少成多,水滴石穿。
中午休息时,他躲到那个熟悉的小土坡后,没有立刻去啃那硬邦邦的黑饼,而是先利用这宝贵的片刻安宁,闭上眼,全身心地沉浸入《石源桩》的静态修炼中。
意念跟随着「行者录」的引导,调整着重心微乎其微的偏移,感受着脚底与大地接触的每一个细微触点,控制着呼吸在胸腔与腹腔间的缓慢流转。仅仅只是最基础的“石桩式”,维持了不到半刻钟,他就感到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气血似乎都朝着下肢涌去,带来一种酸胀与虚浮交织的奇异感觉。
但他咬牙坚持着,直到身体即将到达极限,才缓缓收势。
睁开眼,世界似乎清晰了一分。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有种被洗涤过的通透感。他看了一眼面板:
【《石源桩》(未入门)】
·掌握度: 0.5%
·效果:微弱强化气血循环,初步稳固下盘,凝练气力。(未激活)
·修炼要求:气血> 5,精神> 10(已满足)
·可修炼
气血: 8/100
精神:14/100(修炼消耗)
虽然增长微乎其微,但趋势是向上的!而且,他注意到,在专注修炼《石源桩》时,气血值的自然恢复速度,似乎比单纯休息要快上那么一丝!这无疑是巨大的鼓舞。
他这才拿起黑饼,混着清水,慢慢咀嚼。味同嚼蜡,但他心中甘之如饴。
下午的劳作,他继续贯彻“劳役即修炼”的方针。同时,他的耳朵也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他听到两个年长的苦工在休息时,望着远山低声交谈:
“听说…黑齿部落的人…前阵子又在西边林子出现了…”
“嘘…小声点!让石卫老爷们听到…又要紧张了…”
“怕什么…隔着老远呢…就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着上次那种…亮晶晶的石头…”
黑齿部落?亮晶晶的石头?
郑俊书默默记下这些关键词。外部势力的信息,无论好坏,都至关重要。
他还注意到,监工石厉今天似乎有些焦躁,骂人的频率更高,眼神不时瞟向聚落外围的方向。这细微的异常,也被郑俊书记录在案——可能存在外部压力或内部问题。
傍晚收工,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借着最后的天光,在返回窝棚的路径上,状似无意地扫视着地面、墙角、杂物堆。他在实践“信息收集”计划,丰富心中的聚落地图,并留意任何可能带有刻痕的物体。
在一处堆放破损陶器的角落,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块较大的陶罐碎片内壁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刻痕。他心脏一跳,装作系鞋带蹲下,快速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由几个弯曲线条构成的符号,与他已知的「仚」字截然不同,倒有点像流淌的水波。
【文字·石界文(未入门): 2/100(已识别字符:「仚」、「~(水波状符号)」)】
又认识了一个!虽然还不知道含义,但积累本身就是力量。
夜幕彻底降临。窝棚里鼾声四起。郑俊书蜷缩在角落,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先是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在脑海中反复进行《石源桩》的修炼,将掌握度艰难地推到了0.8%。极度的疲惫再次涌来,精神值下降到了12/100。
但他没有停止。他强打着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怀中的兽皮卷上。
是时候处理掉这个最大的隐患了。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确认窝棚内外的声息都归于沉寂,甚至连夜巡的脚步声都远去之后,他才如同最谨慎的狸猫,再次溜出了窝棚。
他没有去那个废弃窝棚,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靠近聚落边缘的一处小型垃圾倾倒地。这里气味难闻,白天都少有人来,夜晚更是绝迹。
他找到一处前几日下雨形成的小水洼,水色浑浊,散发异味。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卷承载着最初希望的兽皮卷取出,用力按入水洼底部的淤泥中,还用脚踩实,确保它被污水和烂泥彻底浸透、包裹。
看着兽皮卷消失在泥泞中,他心中没有不舍,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知识的载体已经转移到了绝对安全的「行者录」中,这危险的实物,越早消失越好。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清理痕迹,悄无声息地返回。
躺回草铺,身体虽然疲惫欲死,但他的心灵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安定。
隐患已除,前路已明。
他闭上眼,不再强迫自己修炼,而是放任意识沉入「行者录」面板,看着那缓慢但坚定增长的《石源桩》掌握度,以及那微微波动、却总体向上的气血与精神数值。
成长,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渴望,而是变成了一个个冰冷却真实的数据,变成了每日百分之一以下的微小进步,变成了劳役时肌肉的细微调整,变成了倾听时捕捉到的每一个陌生词汇。
它缓慢,艰辛,甚至有些枯燥。
但它确实在发生。
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在这冰冷与恶臭交织的底层,一颗名为“强者”的种子,正依循着最科学的规划,汲取着来自两个世界的养分,于一片死寂的冻土之下,悄然萌发出第一缕,坚韧无比的嫩芽。
他知道,距离破土而出,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但他更知道,自己正走在唯一正确的道路上。
苟住,发育。
成长,已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