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早些回去吧,好生修养
白幕缓缓收起斩妖剑,云雾已尽数散去。
他望向姬玲所在方向,姬玲挥着手打招呼。
“白前辈,人都救出来啦!”
“四千三百一十九人,无一伤亡!”
白幕点了点头,踏步之间,好似缩地成寸,不过轻轻一步,便从那天望山巅来到姬玲面前。
姬玲兴奋地迎上去。
“白前辈,您好厉害呀!那么多人都被您斩杀了!”
“太帅啦!”
“我简直都不知该如何夸您了。”
明明都已二十好几,此时却兴奋得如十来岁的小姑娘,上蹿下跳,脑海中诸多词语都无法形容白前辈万分之一伟岸。
什么黑白双煞、什么黑甲重骑,不过土鸡瓦犬耳!
可白幕却只是抬手摁住她脑袋:“好了,先送村民们离去吧。”
“事情还没完呢。”
只见白幕一挥手,漫天云雾化作一条直通山脚的阶梯,姬玲对此大为震惊。
这便是登堂强者的大神通吗?
挥手之间,改天换地!
太厉害了!
“白前辈白前辈,我也想学这样的神通,您教我好不好?”
“等你登堂之后自然便会。”
“可我还没登堂嘛......”
她摸着脑袋,带着村民们下山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所有村民便都落在天望山脚下。
白幕瞧着他们无碍了,留下这么一句便要转身离去。
“这附近应当安全了,往后的路,就你们自己走了。”
可这时,一位老人忽地开口。
“道、道长且慢。”
是先前哭着让白幕救他孙儿的老人。
历经这生死一难,本就不好的身子有些瘫软,若非有人扶着,怕是站都站不起来。
他缩着脖子,有些畏惧。
“道长,咱们村镇就在往西一百里外,黑甲军抓咱们时只打砸了,并未毁了村镇,如、如果您不嫌弃,还请让咱们好生招待您......”
姬玲一听,顿时笑了。
“呵,你们不是不欢迎白前辈吗?之前不是说什么不让白前辈入村吗?怎么这会儿又请白前辈入村了?”
“该不会是希望让白前辈护送你们回去吧?”
“等白前辈将你们送到目的地,你们便将白前辈赶出去,我告诉你们,白前辈受伤,可没时间与你们浪费!”
“你们便是真的被那些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吃了,那也都是你们......”
“姬玲。”
平静的声盖过了姬玲的话,姬玲回头瞧着白前辈,不满道:“白前辈,我又没说错,谁知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您受伤了,得快些治疗才行。”
白幕抬手示意她莫要再说,她才不甘心的撇撇嘴。
随后他平静道:“这方圆百里的妖怪都已葬身天望山,你们回去只需小心一些便无大碍。”
“村子就不去了,多谢你们的好意。”
“走吧,姬玲。”
说罢便走。
姬玲一见,顿时喜笑颜开。
她对着村民们做了个鬼脸,说了声“活该”,便跟上白幕的步伐。
“白前辈,您等等我呀......”
可这时,他们听到了声。
“——扑通。”
跪地的声。
姬玲回头,只瞧见那老人甩开了搀扶着自己的人的手,七八十的高龄,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他身后的诸多村民,都跪了下去。
除去不能自理的婴儿,便是三四岁、两三岁的孩童,也在父母的指示下跪了下去。
一声声的扑通、一幕幕的愧疚。
“对、对不起......道长。”
“是我们贪生怕死,是我们忘恩负义......”
“天安道上下,几乎每处村子小镇都受过您的恩惠。”
“降妖伏魔、仗剑天涯,我们明明说好了为您供奉长生碑,却为了苟活将您弃之不顾,您心有怨气也是自然。”
“我们不敢奢求请您护送我们回去,更不敢奢求您原谅我们...我们、我们只是,想谢谢您......”
老人低下头。
“谢谢、谢谢......”
四千三百一十九人,掺杂着孩童的咿咿呀呀。
一时间,姬玲竟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他们......
“我从未恨过你们。”
“钢刀架在脖子,我知晓那死亡的滋味。”
“活下去是正确的,无论是什么,唯有活下去才能谈论以后。”
“无需这般姿态,起来吧。”
“我只是做着我觉得应当做的事情。”
“你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风从天上吹了下来,压低了青草、卷起了尘埃。
那染血的道长踏在大日照耀的前路之上,不曾回头。
可那阳关混合着风,是那么的温暖。
“你们受惊了,早些回去吧,好生休养。”
活下去,是啊...活下去。
在这地狱般的世界中,若不是执着于活下去,谁还愿意留在这个世上呢?
一句话,村民们骤然泪崩,哭声、呜咽声,掺杂在那风声中,伴随着白幕的道路,一同飘向远方......
——————
姬玲陪着白幕走出许远。
明明村民们已不见身影,四周只有那风声还在,可那哭声却一直环绕耳边。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理解白前辈为何知晓那些村民这般对他却仍不生气的缘由了。
那种感受...亲眼所见的左右为难,为活下去而这般将自己践踏在泥土里。
真难受啊......
“白前辈,我先前...是不是说重了?”
“他们其实也是无可奈何...活下去就得要这样,若不这么做,他们就得死。”
对他们而言,活下去轻而易举,正因为从不担心会死,因而才能肆无忌惮追寻梦想。
可对他们而言...对那天下无数百姓而言。
活下去三个字,能压垮一切......
“这个世道,真让人不快。”
姬玲低声说着、骂着,又挠了挠脑袋,很烦闷的样子。
忽地,她撞到了白幕后背。
鼻子被压着了,有些发酸,她一边揉着鼻子,一边道:“白前辈,您怎么了?”
白幕没有回应,她又探出脑袋:“莫不是有什么敌人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
四周十分寂静,除了风声虫鸣,也只有他们的呼吸与心跳。
哪儿有什么敌人。
可忽地...不对。
呼吸...没了!
呼吸只剩下自己一个的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去,这时才发现,衣袍血渍之下,白幕身躯上那足以看到另一边风景的...窟窿!
“白、白前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