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姑父的测试，甚至不需要任何后续，在此刻，已然有了结果。

　　他恭敬地躬身行礼，动作一如既往的标准，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在转身带上房门的刹那，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玉盒被急速打开的轻微磕碰声。

　　‘老师，您甚至没有问一句，我收下如此重礼是否妥当……您关心的，只有它能否助您突破。’

　　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唐三心中蔓延开来。七年的师徒情分，在真实的欲望面前，第一次显现出如此不堪的一面。

　　房门合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房间内的玉小刚再也按捺不住。他双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捧起食盒中那碗色泽莹润、香气扑鼻的药膳，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几乎是仰起头，贪婪地将碗中物尽数灌入喉中。

　　温热的药液如同一道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他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那残余的滋味，随手将玉碗丢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便立刻跌坐在地，双眼紧闭，全力运转起那停滞已久的魂力，迫不及待地开始冲击那禁锢了他数十年的枷锁。

　　脸上，是因极致渴望终于得到满足而泛起的潮红，混合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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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玉小刚的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和某种焦躁的气息。玉小刚枯坐在凌乱的床铺边，双眼布满骇人的血丝，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如同乱草，袍子也皱巴巴地挂在身上。

　　他死死攥着自己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身体因某种极致的渴望而微微颤抖。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能感觉到，那层壁垒已经松动了！只要再来一份，一份就好！我就能冲破这该死的三十年枷锁！”他喉间发出嗬嗬的低笑，眼神狂热地盯着虚空，仿佛那里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药膳……月轩肯定还有！对，月轩……”

　　他猛地从床沿弹起，跌跌撞撞地就要冲向房门去找唐三。然而，手刚触碰到冰冷的门栓，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不行……不能找小三！”他用力摇头，双手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声音嘶哑地自语，“若是让月轩的人觉得小三心向我这边，借此将他带走……我的理论，我的证明，我的一切……就全完了！”

　　“计划……对，我的计划……”提到这个词，他眼中癫狂的赤红似乎消退了一瞬，强行挤出一丝扭曲的清明。他靠着门板滑坐下来，粗重地喘息着，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一个又一个选项。

　　“弗兰德？那个穷酸……他连月轩的门都进不去，有什么用？”

　　“还有谁……还有谁……”

　　他浑浊的眼珠转动着，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一丝混合着愧疚、利用和决绝的复杂神色在他脸上闪过，随即被更强烈的渴望淹没。

　　“二龙……”他喃喃低语，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依赖和理所当然，“二龙……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你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挣扎着爬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却难以掩饰那由内而外透出的颓败与焦躁，快步朝着柳二龙的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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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畔，柳二龙的房间。

　　尽管两人对外以“精神夫妻”相称，但在玉小刚“顾及学院名誉”的建议下，他们依旧分房而居。

　　“什么？！你让我去月轩求那个自大狂？！”

　　柳二龙的咆哮声如同惊雷，瞬间震碎了小院的宁静，惊得湖畔饮水的飞鸟扑棱棱四散飞逃。

　　房间内，柳二龙胸脯剧烈起伏，火爆的身材因怒气更显惊心动魄。当日林越在学院门前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轻描淡写却羞辱性极强的“下马威”，至今想起仍让她怒火中烧。若非忌惮对方身后那实力深不可测的魂斗罗，她早就用拳头教对方做人了。而现在，玉小刚竟要她拉下脸去求那个人？

　　“二龙，不是求，是交易！是帮我交易一份药膳！”玉小刚“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倒在地，仰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乞求与急迫，“这关乎我能否突破三十级！这是我毕生的执念！二龙，算我求你了，帮帮我，就这一次，好吗？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看着跪在面前、形容憔悴的心上人，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绝望的渴求，柳二龙那颗刚硬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剩下无奈的酸楚和沉重的窒息感。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玉小刚眼中开始流露出不安和更深的焦急，她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会去……试试。”

　　“谢谢你！二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玉小刚顿时喜出望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胡乱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迫不及待地凑近柳二龙，脸上堆起僵硬而讨好的笑容，似乎想给她一个感激的亲吻。

　　“算了吧！”柳二龙猛地侧头避开，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强烈的烦躁和抵触。她甚至说不清这烦躁是针对即将面对的林越，还是眼前这个为了突破而几乎丧失尊严的玉小刚。她用力一把推开他，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疏离，“你先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被推开的玉小刚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极其迅速的不快与阴鸷，但被他立刻低下头掩饰了过去。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再度抬头时，又换上了那副带着歉意的温和模样：

　　“好，好，二龙你先休息，是我太心急了……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顺从地退出了房间，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只是在房门彻底关合的刹那，他脸上那伪装的温和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算计与对尽快得到药膳的焦灼。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浪费。

　　房间内，柳二龙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空洞。答应的话语出口，带来的不是解脱，反而是更深的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