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分子离开之后，房间内紧绷的气氛顿时一松，几名探员虽然没有多问，但眼神里的好奇是藏不住的。

　　九叔也没打算隐瞒，而是很自然的提了一句：

　　“前段时间有些冲动，买了些贵重的东西，从他们老大哪里借了钱，现在算是定了心，努努力，尽快把这些钱换上……”

　　他甚至还笑着看了眼哈蒙德探长，半开玩笑道：

　　“所以，哈蒙德探长之前怀疑我，也在情理之中，确实是我自己以前有些事做得不周到，怪不得别人。”

　　他这么坦然自省，反倒让哈蒙德有些不好意思，那点尴尬也消散了，笑着摆摆手：

　　“九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咱们都是年轻人，谁没个冲动糊涂的时候，以后认真赚钱就行。以你的本事，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玩笑开过，九叔说回了眼前最要紧的事。

　　“好了，说正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

　　“那个躲在背后操控尸傀的家伙，手段诡异，我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必须有所准备提防，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跟诸位明言……”

　　他有些无奈的摊开手：

　　“我手头的东西不太齐，昨天救马丁的时候，其实就是和查斯在旧货市场筛选，可惜还是没能凑够，所以，我想请各位帮个忙，看能不能帮我找找。”

　　他话说得很实在：“这些东西，有些是对付那操纵者急需的，有些是我个人需要备着的。看着可能不怎么值钱，但找起来挺麻烦。当然，该多少钱，我来付。”

　　“九叔您这话就见外了！”哈蒙德立刻拍板：

　　“这一片我们熟！您把单子开来，我们想办法给您弄齐！”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能帮上忙，他们求之不得。

　　九叔也不客气，拿出纸笔，唰唰写下了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着：

　　干燥的桃木、两块上好木料、新鲜柳枝柳叶、中式陶瓷坛子、白瓷碗若干、大小香炉、花瓶、油纸伞、铜盆、艾草……甚至还有两只活公鸡！

　　这些东西很多都在普通超市买不到，必须在唐人街，或者特定渠道才能找齐。

　　哈蒙德接过单子，迅速用手机拍了照，让五人分两组出去，有些东西大概知道哪里能找到，找不到的就发给同僚询问，基本能找个七七八八。

　　“现在才三点多，我们现在就去，尽快把能弄到手的直接带回来，一时间拿不到的，让他们明天送上门。”

　　九叔点头同意：

　　“也好，辛苦各位。不过尽量在五六点前回来，晚上我请各位吃饭，算是感谢。”

　　众人离开后，九叔把那1000现金剩下的也交给了查斯，让他去定餐，顺便买些必要的物品给众人备着，包括一些简单的食物和饮料，这直接交给查斯处理，九叔自己只要了茶叶和烧水喝茶的东西。

　　对九叔来说，西洋茶实在是喝不惯啊！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九叔这才回到属于康斯坦丁的卧室。

　　凭借脑中的记忆碎片，九叔很快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把让原主债台高筑的金色霰弹枪，枪身铭刻着不认识的符文，入手沉甸甸的，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九叔端着这把枪，心里有些复杂。

　　他本来打定主意，找个机会把这玩意儿退给那什么午夜老爹，一来，能基本把债务全部解决干净；二来，他习惯用的是符箓桃木剑，对这种西洋火器实在用不顺手，留在身边也是浪费。

　　可当他真正把这把沉甸甸的猎枪捧在手里时，却迟疑了。

　　他虽然占据了这具身体，但原主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是彻底消散了，还是附身到了别人身上，再或者，还有可能回来？

　　康士但丁不惜到处借钱也要买的东西，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自己如果就这么擅自处理了，万一……

　　九叔永远都是九叔，为人处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修道更是修心。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这把神圣猎枪小心翼翼地包好，原封不动地放回了衣柜深处。

　　“算了，还是留着吧！”

　　到了五点多，哈蒙德等人陆续满载而归。

　　不愧是地头蛇，清单上的东西竟然找齐了七八成，虽然桃木年份不够，白瓷碗居然带着暗纹，但在这个时间紧迫的当口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多亏了唐人街的几个老店铺，”

　　哈蒙德解释道，“不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得到。”

　　这时，查斯也带着丰盛的外卖回来了。众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气氛融洽，暂时将外面的危险抛在了脑后。

　　饭后，众人各自安排。

　　哈蒙德和卡尔他们在客厅看电视，两位女警詹妮和贝丝则忙着重新整理床铺，让这个临时居所更舒适些。

　　九叔则拿着一大堆东西来到了工作室，查斯好奇的凑上来，只见他先净手，然后在铜盆中用艾草细细熏洗，这才拿起色泽沉厚的桃木板，细细雕成三块牌位。

　　雕成之后，九叔换上砂纸打磨，先粗后细，直到木面光滑如镜，泛起温润的内敛光泽。

　　随后，他握紧了刻刀。

　　刀尖触碰到木面，发出细微而坚定的沙沙声，同时口中不断的低声诵念《净天地神咒》。

　　九叔的眼神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手中的刀与木之上，木屑簌簌落下，古老的汉字笔画开始在木板上深刻而清晰地浮现。

　　查斯屏息凝神地看着，牌位上面逐渐出现了庄严肃穆的竖排汉字——

　　敕封上清三茅应化真君之圣位。

　　查斯虽然不认识，却也从这字里行间感受到了某种庄严，以及隐隐的神韵。

　　接着，九叔又拿起两块稍小些的木牌，继续雕刻。

　　左边一块刻上：先师林公真人神位；右边一块则刻下了更显威严的神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圣位。

　　雕好只是素胚，接下来才是关键。

　　九叔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碟精心调制的朱砂墨，用毛笔尖轻轻蘸饱，笔尖精准地落入刻痕之中，一丝不苟地将那鲜艳欲滴的朱红色填入凹槽。

　　此为“填朱”，亦暗含“以血荐神”之意，朱砂至阳，可通神灵，能让冰冷的木牌承载祖师的神力。

　　接着，又用黑墨涂满整个牌位。

　　顷刻间，原本朴素的木牌因这耀眼的朱红墨黑而焕发出惊人的神采！

　　黑色的木底，殷红的字迹，庄重、肃穆而又充满力量。

　　等到墨汁朱砂晾干，九叔又拿起清漆，极其均匀地涂抹在牌位周身，这一步既是为了保护木质和朱砂字迹不易磨损，更是“封藏”之意，将神力与愿力封存于牌位之中，使之不散。

　　清漆覆盖下，黑墨与朱字更显深邃，光泽内蕴。

　　待牌位彻底干透，九叔招呼查斯一起把张木桌摆在了客厅一角，面朝东方，擦拭得一尘不染之后，三块崭新的牌位依照顺序恭谨放置：

　　茅山真君圣位居中，先师神位在左，雷祖天尊圣位在右。

　　这并非随意摆放，而是暗合“尊师重道，敬天法祖”的礼序。

　　随后，九叔又在牌位前放置花瓶、香炉、红蜡、供奉祭品，一切完妥之后开始上香。

　　九叔在牌位前先踏禹步，身形在坛前三进三退，步法暗合星斗运行之轨迹，以此礼拜四方，清净坛场。

　　接着他双手持香，在烛火上点燃，只见青烟袅袅升起笔直而上，并无散乱。

　　九叔手持线香，面容肃穆，首先向着中央那朱漆金字的茅山真君圣位，躬身三拜。

　　“茅山第三十六代弟子林凤九，”此刻九叔自然说的是中文，声音沉静而清晰，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沧桑与坚定：

　　“魂魄不幸，意外漂泊，今附于此西洋之士康斯坦丁皮囊之中，身处花旗异域。然，肉身虽易，神魂不改，道心永存！弟子林凤九，不敢数典忘祖，今日于此异国他乡，立此圣位，望请祖师爷慈悲，垂怜弟子孤忠，护佑道统不灭于此番夷之地……”

　　他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与决心，言辞恳切，闻之令人动容，语毕上前一步，将线香稳稳地插入临时充作香炉的小鼎之中。

　　接着，他再次取香点燃，来到先师林公真人神位前，同样三拜。

　　“恩师在上，不肖弟子林凤九，给您叩首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脑海中浮现出师父昔日教诲的音容笑貌。

　　“弟子身陷此界，前路未卜，然必谨遵师训，持身守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绝不敢堕了师门威名……望师父在天之灵，能佑弟子……早日找到归家之路……”

　　深深一拜，将香奉上。

　　最后，他走到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神位前。这位执掌雷霆，诛邪伏魔的尊神，对于身处异域，随时可能遭遇恶战的他而言，也是重要的祈求对象。

　　九叔恭敬三拜：

　　“叩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赐下神威，荡涤此界妖氛，助弟子斩妖除魔，护佑此方生灵……弟子林凤九，诚心祷祝……”

　　三柱清香，依次奉于三位祖师尊神之前。

　　青烟缭绕，混合着桃木、朱砂和清漆的独特气息在客厅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种安宁而肃穆的场域。

　　那三块精心雕琢，朱漆点染的牌位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真的有了神性，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哈蒙德等人，早已停下了动作，他们虽不懂中文，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九叔身上无比纯粹的虔诚与力量。

　　查斯更是心潮澎湃，他隐约感觉到，师父做完这一切后，整个公寓的气氛似乎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某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已然悄然降临，笼罩并守护着此地。

　　九叔凝望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和那三块神圣的牌位，目光坚定。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一直萦绕在眉宇间的那丝属于异乡客的茫然，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立坛已毕，归宗异域。此身虽客，此心是道。

　　【PS:按照正常的做法，制作牌位的时间绝对不可能是一天，至少三天，雕磨、刻字、上漆、晾干，时间其实有点长，但这里为了简便，就只能一天之内让九叔完成了，我们就当是纽约的气温高，干得快；其次，封藏的时候用的应该是生漆，不是清漆，这个要搞清楚，但是纽约百分百搞不到生漆，所以直接换成了清漆，这也没什么，因为现代很多人制作牌位也是用了清漆，主要是生漆的毒性太大，过敏反应重，已经很少人用了。希望各位不要折腾细节；最后，这是九叔自己的供奉，属于私坛，肯定是三茅先师居中，师父神位置居左，至于右边为什么供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而不是三清或者张天师神位，因为是私坛，而且是用来降妖除魔的私坛，雷法必祭；还有一点，私坛供奉三清，这个规格太高，一般不会这样供奉祭祀，各位考据党别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