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体内三百六十五处脉窍均被激活且自成太极丹田后,小灰在最初的震惊与茫然过去,便陷入了长时间的观察与尝试之中。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疯狂地、刻意地去催动下丹田的漩涡,而是以一种更为平和、甚至略带敬畏的心态,去体会这具已然发生异变的身体。
他很快发现,这三百六十五个“太极丹田”的玄妙,远超他最初的想象。它们在之前的漩涡吸纳中形成了某种惯性,即便小灰的意识完全放松,不去主动催动,这些微缩的太极图依旧在缓缓旋转,只是速度平和而稳定。
在这种自主运转的状态下,外界的灵气和昆仑山底蕴含的煞气,依然会丝丝缕缕地被牵引而来,自然而然地融入脉窍之中,被太极图研磨、转化,化作滋养脉窍本身的能量。这种吸纳速度不快,却胜在绵长不绝,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仿佛他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能与天地灵煞二气自然交互的媒介。
而当小灰凝神静气,主动以意识去催动,尤其是聚焦于下丹田那个最大的“总枢纽”时,效果便截然不同。下丹田的漩涡会骤然加速,产生的吸力呈几何级数增长,而周身三百六十五个脉窍仿佛收到了明确的指令,它们的自主吸力也随之同步增强!
那一刻,小灰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吸纳者”,而是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能量风暴的中心。天地间的灵气与地脉深处的煞气,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效率被疯狂攫取,如同百川归海,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体内,然后被精准地分流到每一个脉窍之中。
灵气为阳,煞气为阴,在每一个脉窍构成的微缩太极中,它们被巧妙地平衡、转化。阳鱼追逐着阴鱼,阴鱼依偎着阳鱼,那阳鱼眼中的至阴黑芒与阴鱼眸中的至阳光华微微闪烁,维持着一种动态的、玄妙的平衡。既没有因为灵气过多而显得躁动轻浮,也没有因为煞气过盛而变得阴沉暴戾,反而呈现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混沌韵味。
更让小灰感到惊奇的是,在这种持续不断的能量灌注和太极旋转的研磨下,他内视清晰地“看”到,每一个脉窍本身,那作为“容器”的边界,正在被极其缓慢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拓深、加固。
原本,在初次开辟脉窍时,这些脉窍的大小的极限就停滞在了约莫六厘六分的规模,无法再扩大分毫。但现在,在太极丹田自主且持续的运行下,那层看不见的、阻碍脉窍扩张的壁垒,正在被一点点地磨蚀、消融。
脉窍的空间,如同被精心雕琢的璞玉,正在向着更深远、更广阔的方向演化。从六厘六,到七厘,七厘五,八厘……这个过程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若非小灰心神沉静,内视入微,根本无法发现这种细微的变化。但他确定,变化确实在发生,朝着一个未知的、更深邃的境界迈进,似乎要演变成远古宇宙的黑洞,去吞噬一切。
这种变化带来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每个脉窍能容纳的、由灵煞二气转化的本源能量更多了,那微缩太极图的旋转也似乎更显凝重、更有力。
这一日,小灰如同往常一样,在草庐中沉浸于这种奇妙的修炼状态。
突然,一个清越而平和的声音,仿佛穿透了草庐的阻隔,直接在他心神深处响起:
“小灰,来见我。”
是通天师尊的声音!
小灰心中一喜,从深沉的定境中苏醒过来。师尊出关了!太好了,他正有满腹的疑问和困惑,亟待师尊解惑。这体内星辰般的景象,这迥异于常的修炼路径,是福是祸,是正是奇,或许只有师尊这般大能才能给出答案。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尽管只是简陋的道袍,却也抚平褶皱,以示恭敬。随即快步走出自己的小屋,朝着山崖上方那三座萦绕着淡淡道韵的草庐走去。
到了草庐前,小灰依然如上次一般,心怀敬畏,恭敬无比地跪拜下来,磕了头,然后才朝着紧闭的木门内恭敬说道:“师尊,弟子小灰前来听候教诲。”
他话音刚落,草庐的门便无声无息地自动向内打开,仿佛早已在等候他。随即,通天教主那清越中带着一丝慵懒与洒脱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小灰应了声“是”,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迈步走入草庐。
草庐内部,自然流淌着一股道韵,让人心神宁静。小灰抬眼一看,心中微凛,不仅通天师尊在,连大师伯太上老祖和二师伯元始天尊也都在场。太上和元始分别坐在两个蒲团上,双目微阖,似在神游太虚,又似在静参妙理,周身气息混元一体,深不可测,并未因小灰的到来而有丝毫变化。
通天教主则盘坐在正中,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小灰身上,上下打量着,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灰不敢多看,连忙再次向三位师长行礼:“弟子小灰,拜见大师伯,二师伯,师尊。”
通天教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开口道:“嗯。灵气自吸,与天地交感已成本能。看来你筑基已成,而且这根基……啧啧,倒是牢固得有些出乎意料啊。”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小灰的肉身。“小灰,最近修行,可曾遇到什么疑难不解之处吗?”
小灰听到师尊一眼就看穿自己筑基成功,且点出“灵气自吸”的特异之处,心中更是佩服。他连忙恭敬回答:“师尊法眼如炬。弟子确实侥幸筑基成功。但是…弟子这修炼情况,和《上清仙诀》入门心法里面描述的,似乎完全不一样。弟子心中惶恐,恳请师尊指点迷津。”
“哦?如何不一样,你细细道来。”通天教主身体微微前倾。
小灰定了定神,开始将自己修炼以来的经历,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详细道来。从如何轻易开辟下丹田,到丹田灵气莫名分流至左眼煞窍;从如何不服输疯狂吸纳灵气,导致全身脉窍被逐一强行冲开、点亮,连成网络;再到网络成型后,自主产生吸力,竟同时引动天地灵气和地脉煞气入体;最后,便是那最核心、也最让他困惑的异变——三百六十五处脉窍,竟各自化为了灵煞二气首尾相衔、自行运转的微缩太极图,仿佛三百六十五个独立的丹田!
他描述得尽量详尽,包括每个阶段的感受,内视所见的景象,以及如今脉窍还在太极旋转下自主吸纳能量并缓缓自我拓深的现状。说完之后,他屏息凝神,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师尊的评判。草庐内一片安静,只有似有若无的道韵在流转。
忽然,端坐正中的通天教主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越爽朗,充满了畅快与赞赏?
“哈哈哈哈哈!妙!妙极了!”
小灰被笑得有些懵了,茫然地抬头看着师尊。
通天笑罢,看着小灰那迷惑的样子,眼中精光闪烁,解释道:“小灰啊小灰,你可知,你这般修炼状况,并非走火入魔,而是误打误撞,走上了一条极为古老、甚至堪称本源的大道!”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追忆远古的慨然:“你所经历的,身化周天,神散百窍,脉窍自成乾坤,这般景象,正与那天地未开、鸿蒙未判之时,于混沌中孕育的远古神魔之修炼法门,一般无二!”
“远古神魔?”小灰喃喃道,这个词他从未听过。
“不错!”通天教主肯定道,声音带着一种揭示天地奥秘的郑重,“那些自混沌中诞生的先天神魔,它们没有后天生灵那般复杂的经脉脏腑、丹田紫府之辨。它们的身体,便是最原始的宇宙雏形!它们的修炼,不修金丹,不练元婴,而是将自身视为一方完整的天地,周身穴窍便是这方天地中的星辰,而它们的意志、它们的本源之神,便布散于这周天星辰之间,统御一切法则,调动无边伟力!”
坐在一旁的元始天尊,此时也微微睁开了眼帘,眸中似有日月星辰幻灭,他并未开口,但微微颔首,显然认同了通天的说法。而太上老祖,依旧闭目,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古井无波。
通天教主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而你如今的状态,脉窍自成太极,吸纳灵煞,便是走上了这条‘以身化宇,周天星斗’的道路!将自身视为一方正在成长中的天地,每一个脉窍,未来都可能演化为一颗远古星辰!”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小灰:“更重要的是,你这具身体,不知有何境遇。灵与煞,阴与阳,在你的脉窍中化为了太极,这简直是完美契合!比我与你两位师伯最初推演时预想的还要完美!”
小灰听得心神激荡,原来自己走上了一条古老而强大的道路?但他仍有不解:“师尊,那这条道路,具体该如何修炼?弟子如今脉窍虽成,却感觉力量分散,无法像法诀中说的那样凝聚金丹……”
通天教主笑道:“痴儿,莫要以常理度之。远古魔神之路,自有其独特的境界与力量体现。你可知,为何是三百六十五这个周天之数?”
小灰摇头。
通天抬手,指尖似有星光流转,在空中虚划,顿时草庐内景象变幻,呈现出一片缩小的洪荒星空::“天上有三百六十五颗最为古老、最为核心的远古星辰,它们的存在,构成了我们这方宇宙的基本框架,维系周天运转。而这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其道韵规则,正对应了生灵体内最为根本的三百六十五处正穴大窍!远古魔神的修炼体系,其核心精髓,便是修炼这每一个脉窍,使其与天上星辰共鸣!”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宏大的韵律:“每一个脉窍,初始如你如今这般,吸纳能量,不断拓深、强化。当达到某个极致,便可尝试将其‘洞天’!所谓洞天,便是在脉窍内开辟出一方微缩的、真实不虚的空间世界,蕴含法则,自成循环!”
“而洞天的进一步成长与蜕变,需要与天上对应的远古星辰建立玄奥联系,吸纳其独有的星辰之光,星辰道则,淬炼、滋养洞天。当洞天稳固、强大到一定程度,本质发生飞跃,洞天会自然‘虚化’,贴近所对应星辰的本源,最终,让你的洞天,虚化成天上那古老星辰在你体内的投影、分身,甚至……取而代之!”
通天教主的目光变得无比深远:“最终极的境界,便是将自身这三百六十五个洞天星辰彻底完善、统合归一,让你自身,化为一个完整的、活着的、行走的原始宇宙!届时,你一旦出手,调动的便非简单的法力,而是一个宇宙的磅礴伟力!那是真正的,开天辟地之力!”
小灰听得目瞪口呆,以身化宇宙?出手便是一个宇宙的力量?这是何等的宏大与不可思议!盘古开天辟地、演变洪荒,难道便是基于此种境界?
通天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颔首道:“你想的不错。父神盘古,便是将此道走到极致的至高存在!他当年,便是承载并统合了三百六十颗远古星辰的伟力,方能于混沌中开天辟地,造化万物!虽最终力竭身陨,但其成就,已非我等所能企及。”
他话锋一转,回到小灰身上:“所以,对于你而言,传统的金丹、元婴、化神等境界划分,已不适用。你需要建立新的认知体系!”
“对你来说,当你成功将第一个脉窍演化成稳固的‘洞天’时,你便相当于踏入了类似传统金丹期的层次!”
“当你成功演化出三十六个洞天,便相当于元婴期!!”
“演化出七十二洞天,便是化神期!”
“演化出一百零八洞天,便可对应炼虚合道之境!”
“而当你将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窍,尽数演化成洞天,并将其连成一体,化作完整的体内宇宙雏形时,那便是你的‘大乘’之境!”
通天顿了顿,补充道:“拥有洞天之后,你回复法力的速度将远超常人。”
“而且,”通天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拥有强大的洞天,可能会衍生出独特的异象或法相,比如‘海上升明月’、‘星辰耀青天’、‘碧落虚空’等,这些都是你力量的外在显化,玄妙无穷。”
小灰只觉眼前被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门后的世界浩瀚无垠,让他心驰神往。
这时,通天教主神色一正,说道:“然而,欲承载星辰,必先强其躯壳!欲化身宇宙,必先固其根本!你这条路,对肉身强度的要求,苛刻到了极致!脉窍化为洞天,洞天虚化星辰,每一步都需要无比强韧的肉身作为载体,否则,无需敌人来攻,庞大的洞天重力就会让你自身崩解!”
“正因如此,”通天教主语气肃然,“我与你两位师伯,此次闭关,结合父神遗留的炼体法门以及我们自身的感悟,为你量身制定了一部专修肉身的无上功法——《九转玄功》!”
一直闭目不言的太上老祖,此时指尖微动,一道散发着混沌气息、古朴无比的玄奥符文缓缓飞出,悬浮在小灰面前。元始天尊首次开口:“此乃《九转玄功》之根本道种。融汇父神之力,契合汝之周天。善用之。”。
通天教主看着那枚符文,语气带着无比的郑重:“此部《九转玄功》,乃是直指肉身成圣的炼体圣法。修炼之初阶,若能小成,便可让你肉身强横无匹,气血如龙,力大无穷。一拳一脚,皆有崩山裂地之威!须知,洪荒大陆的山岳,受天地灵气滋养,根基极为深厚,每一座都怕是有万斤之重!而修炼至后期,肉身成圣,可硬撼先天至宝,万法不侵,因果不沾,水火风雷不能损,时空岁月不能磨,甚至可以比拟那些以肉身强横称霸混沌的远古魔神!”
“从今日起,《上清仙诀》你可作为引导能量、淬炼脉窍的辅助,而修炼的重心,要转移到这《九转玄功》之上!唯有将肉身打磨得足够强大,你才能承载更多洞天的力量,才能在以身化宇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小灰看着眼前那枚承载着无上炼体秘法的符文,又看向目光中充满期许的三位师长,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激。
师尊和两位师伯,竟然专门为了他这样一个记名弟子,耗费心神,联合闭关,以伟大的盘古神的修炼功法为原型,亲自为他创造功法!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重视!
他再次恭敬地跪下,双手接过那枚混沌符文。
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望向三位师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弟子小灰,谢大师伯、二师伯、师尊厚赐!弟子定当竭尽所能,刻苦修炼《九转玄功》,强健体魄,绝不辜负三位师长再造之恩与殷切期望!”
通天教主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下去好生参悟吧。此功玄奥,远非寻常炼体术可比,每一步都涉及肉身根本之蜕变,痛苦与艰险并存,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可为。若有不解之处,或遇难以逾越之关隘,切记不可强求,可随时来问。”
话音刚落,一旁一直闭目静坐,仿佛与大道同化的太上老子,言“待汝九转玄功初成,达至第一转圆满之境后,可来寻吾。”
通天教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大兄亲自开口,允诺后续指点,这无疑表明,大兄似乎对我这记名弟子,也报以相当的关注。
小灰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再次深深躬身:“是!弟子谨记大师伯教诲!”
通天教主见状,哈哈一笑,洒脱地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去吧。”
“是!弟子告退!谢师尊。谢大师伯、二师伯!”
小灰握着那枚仿佛重若山岳的《九转玄功》符文,恭敬地行礼告退,走出了草庐。那扇木门又无声无息地轻轻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