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原始通天辩顺逆
孔宣却是不管接引、准提那直欲噬人的目光,见三清一旁的坐席尚还空着,便径直过去坐了。
众人自紫霄宫三讲之后便各忙各事,却是未能再聚于一处坐而论道。
金鹏与通天二人颇为意气相投,又都乃性情洒脱之人,一见面便热聊起来。
二人聊的兴起,竟是一同起身离了众人,去一旁寻了张无人的席面推杯换盏起来。
孔宣三人与太上、原始这边也是笑语连连,各自聊起近况。
几人所聊未久,原始便直接问道:“吾观孔宣道友似乎与那巫族相交甚密?”
孔宣微微一怔,却是未曾想原始会有此问。
“贫道确是与巫族颇有交情,吾弟金鹏,亦娶了那巫族大巫九凤为妻。”
此话一出,倒是令三清齐齐一惊。
太上目露疑惑,却是看不透孔宣与金鹏此般行事有何深意。
原始则是原本想劝孔宣与巫族保持距离,免得被其所累。
谁知刚刚说了个开头,便被孔宣所答将其后话憋在喉咙处。
说又说不出口,咽又咽不下去,如鲠在喉颇为难受。
通天却是朗声大笑,转而对金鹏道:“本觉今日此宴颇为无趣,却未想得闻道友喜讯,当浮一大白!”
说罢,通天拉着金鹏便满饮一杯道:“只是遗憾未能得见道友道侣,其人得是何等风采,才能令道友心折。”
金鹏笑道:“道友想见还不简单,等闲暇之时便来相聚,吾夫妻二人必扫榻以迎。”
说罢,金鹏旋即又起身来到太上、原始处各敬一杯,却是像在天帝殿里办起了自家喜宴。
众人围着金鹏贺婚打趣,将金鹏好一阵灌,方才罢休将其放过。
欢闹过后,金鹏与通天也是回到各自坐席。
众人依先前论道故事,浅谈起近些年各自所悟所得。
话题不一会便引至今日众仙齐聚,同贺天婚之事。
三清虽不似孔宣那般通明前后大势,将天婚之事看了个透彻。
但其本来也不需要像孔宣那般抓耳挠腮,试图穷尽后世变化。
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只需以天婚之事为锚,观察天机变化,反照自身,思虑得失便是。
所以三清对于天婚与天道传音之事,思虑所得便多是落在道途之上。
太上谈及此事,面色如常,古井不波。
所思所想皆是跳脱天婚之事,不拘于妖族之内。
“此番天婚,确有补全天道的造化之功,其得天道此番殊遇亦不足为奇。”
“然他妖族盛败荣辱,于我何加焉。”
“外界之变化,可多去观察、思量、参考、借鉴,将其化为自身修行求道之资粮。”
“却不可随外物而动,行那本末倒置之举。”
“观天地,明己身,我自持守本心,岿然不动,超然物外,向内而求,方是正道。”
而原始与通天的视角,则更多落于此事本身,却又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原始道:“此番帝俊天婚能有如此盛景,便是因其上体天心,顺天而为。”
“故而才得天道传音,令万方来贺,普天同庆。”
“吾辈修士当以此事为鉴,参悟天道变化,并以其为纲。”
“顺天道而为,则必有所得。”
通天却是微微摇头,显然是对原始所言不甚认同。
“道途颇艰,我辈修士若是不去参悟天道变化,便如蒙眼行于万丈悬崖之上,随时可能会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然过于执着顺天而为,则会有本真之失。”
“观吾辈修行,夺天地万般造化加诸己身,本就非是顺天之举。”
“天道之变化又不可时时在我,那当大势不利之时,吾辈又该如何自处?”
“自当观天地之变化,明造化之枢机,以本真为要,顺逆随心。”
原始闻言便是眉头一皱道:“若依三弟所言,吾辈修行倒也简单了。”
“却也不必每日静颂黄庭,堪破三尸迷障,只需随心所欲,便大道可期矣。”
通天却是寸步不让,直接反问道:“然吾辈修行,终是于道途之上有所求索。”
“若天道不允,吾辈又该如何?”
原始直了直身子道:“天道至公,然奈何天下万灵万类,其福缘、根脚、秉性自有参差。”
“若真如三弟所言,天道不允其再进一步,亦是其自身有差,岂有率性妄为之理?”
“有德者上,庸碌者下,众生各安其位,方是正理。”
通天剑眉一扬道:“天道至公,万灵万类当皆有成道之机。”
“若依二哥所言,早在众生出生之时,便依其根脚便划出了三六九等。”
“那吾辈才真是不需苦心求索大道,各自根据根脚,各安其位便是。”
“届时,天道之下,洪荒之内,便真就是死水一滩矣。”
太上眼见二位兄弟于大殿之内便要争将起来,便想连忙转移话题。
而扫视一圈,在场众人之中,有能力就原始与通天的顺逆之辩出言劝解的,只有孔宣一人而已。
太上只得目带恳切之色的看向孔宣。
“孔宣道友以为如何。”
原始、通天闻言,亦齐齐向孔宣看来。
孔宣微微苦笑,二人所言,已远超天婚之事本身。
实乃二圣道统理念之分歧,又岂是自己可轻易置喙的。
原始与通天这阐截之争,顺逆之辩,却是延绵日久,二人谁也未曾说服过对方。
直闹的三清分家,并于封神大劫之时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
然终究只是暂时分出了胜负而已。
不过既然太上问了,孔宣却也不是个畏首畏尾,连话都不敢说的人。
“三位道友不愧是盘古正宗,所思所想皆高屋建瓴,令贫道受益良多。”
“然贫道以为,这天下便不存在有那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天道之变化,亦非人力所能穷尽。”
“只有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再结合自身去做取舍而已。”
孔宣所言,亦是阐明自身之道,旨在取舍二字。
你遇事只问自己,你想要什么,你能失去什么。
其实,以孔宣对后世之势的了解。
若其所求乃是如镇元子那般做个逍遥之士,实是易如反掌。
然其一心求索大道,想要一窥那混元无极的风景。
便只能踏入浊流之中,尽人事、争天命。
九死而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