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前倨后恭
归来次日,山神庙偏殿,气氛肃穆而隐隐透着几分热切,罴路、虞朝歌等人陪立王景身侧。
新招募的吴、李、贺三位炼气中期巡山卫,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首端坐的王景。
此外,还有一‘编外人员’赵孟春,貌不经心地站在殿外‘巡视’。
王景面色平和,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而沉稳。
“近日坊市渐兴,巡守辛劳,诸位之功,王某谨记于心。”
“此前承诺之‘缩地成寸符’,今日便依约发放,以助各位巡山护坊,亦作防身之用。”
此言一出,堂下几人眼中皆露出欣喜与期待之色。
尤其是新来的李姓巡山卫,早已听闻此符玄妙,乃山神独门秘术所制,有价无市,如今竟能得赐,顿觉投入啸月山门下确是明智之举。
纵使身侧王景的几位‘旧人’,依旧一次次地为此符的玄奇,感到惊艳。
王景自袖中取出数枚灵光氤氲的符箓,符纸质地特异,隐有空间波动流转,其上朱砂纹路复杂玄奥,正是那“缩地成寸符”。
他亲自将符箓一一分发到吴、李、贺三人手中,每人一枚。
“此符催动之法,稍后由刘彻统一传授。需谨记,此符珍贵,非危急关头或公务所需,不可轻用。更需小心保管,若有遗失,需立即上报。”
王景叮嘱道,目光尤其在三位新人面上停留片刻。
三人连忙躬身应诺,双手恭敬接过符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妙力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发完核心成员之符,王景目光转向殿外候着的赵孟春,扬声道。
“孟春道友,请进。”
赵孟春早已在外等候多时,闻声立刻整了整那身知州府服饰,脸上堆着笑,快步走了进来,对着王景便是深深一揖。
“属下在!山神大人有何吩咐?”
他见殿内众人刚领了那盛名流传于苍水乃至望江、九黎的灵符,心中正自羡慕,暗忖自己是否能设法‘弄’来一枚。
王景看着他,微微一笑,竟也从袖中再次取出一枚“缩地成寸符”,递了过去。
“孟春道友负责坊市入口巡查验看,职责紧要,偶尔亦需往来奔波。此符予你,盼你善用,助益公务,亦可防身。”
赵孟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区区一个“外人”,甚至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个“眼线”,王景竟然也赐下如此珍贵的灵符?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那点微不足道的警惕之心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连忙双手接过,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多…多谢山神大人厚赐!属下…属下必定尽心竭力,为山神大人效劳,看好坊市大门,绝不辜负大人信任!”
只见其紧紧攥着那枚符箓,仿佛攥住了第二条命。
心中对王景那点“攀附知州府”的猜测更是笃定了十分,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借此符在知州府大宴上露一把脸。
却丝毫未曾察觉,手中这枚符箓,较之三人所获,其符文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察觉的阴煞波动。
此正是王景以“同气引煞符”为底,巧妙融入其中的“引子”。
只要王景在远处激发手中另外两枚主符,此符便会悄然引动,加剧他体内那早已潜伏的邪祟之气。
王景将赵孟春的狂喜与贪婪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勉励了几句,便让其退下。
赵孟春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脚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知州府斗法作戏时大展神威。
待巡山卫和赵孟春欢天喜地地‘归岗’,王景目光转向虞朝歌,问道。
“朝歌,赴知州府寿辰之礼,可都准备妥当了?”
虞朝歌上前一步,脸上却露出一丝难色,拱手道。
“景儿哥,正要禀报。家中方才传讯,因舍妹望舒争夺筑基丹已至关键时期,族中长老命我务必代表虞家,亲自前往知州府贺寿,以免落人口舌,拖舍妹后退。”
“故此…此次恐怕不能与景儿哥你同行了。”
王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虞望舒争夺筑基丹之事,在如今多事之秋的苍水乃至望江,眼看着有了成为漩涡中心的苗头。
但此事关乎虞家未来,虞朝歌作为长兄,确实难以推脱。
且虞朝发失踪已久,其修炼魔功之事犹如悬顶之剑,此刻虞朝歌突然被调回本家也属于无奈之举。
心中念头急转,王景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理解的神情,痛快应道。
“原来如此。望舒道友之事要紧,你自当以家族为重。此行与我等同行确有不便,你便代表虞家自去,不必挂虑我们这边。”
虞朝歌见王景如此照顾情面,心中感激,又略带羞愧。
“且待我等宴席再会。”
王景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赴宴的礼节事项,便让虞朝歌也先去准备。
看着虞朝歌离去的背影,王景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两枚未曾示人的“同气引煞符”。
赵孟春已入彀中,大体计划已经定下,与那邪教勾连的知州一改低调,却看他高楼起。
宴席前一日,天光尚未大亮,啸月山脚下便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叩门声,夹杂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嗓音。
“王景山神可在?知州府赵孟春,奉帖前来!”
声音的主人,正是前几日才得了“厚赐”、此刻颇有些意气风发的赵孟春。
今日换了一身更为鲜亮的知州府从吏服饰,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站在简陋的山神庙门前,下巴微抬,眼神中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倨傲。
王景正在庙中与刘彻核对贺礼清单,闻声,与刘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了然。
刘彻眉头微蹙,低声道。
“山神,此人……”
王景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面色平静无波。
“无妨,且看他如何说。”
说着,他整了整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道袍常服,缓步走出庙门。
见到王景出来,赵孟春脸上的笑容又热切了几分,但眼底那抹审视与轻慢却并未掩藏多少。
前倨后恭,何其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