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手机刚锁屏，我手指已经移向系统底层日志刷新键。南纬6度的异常建筑值波动还在持续爬升，但节奏不稳，像是某种信号发射装置在间歇性激活。这种波动模式不对劲——如果是实体设施群，功率输出应该更平稳。我盯着曲线看了三秒，立刻调出全球舆情监测面板。

　　屏幕上，热词云正在翻滚。“后门”“安全隐患”“技术霸权”这些词被推到峰值，来源集中在欧美几家主流媒体的子站，发布时间相差不到十分钟，明显是协同操作。它们没提具体证据，只反复引用匿名“安全专家”的警告，暗示我们的卫星网络存在未公开的控制接口。

　　我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我没动声色，转头接通沈砚秋的专线。她接得很快，声音冷静：“你看到了？”

　　“看到了。”我说，“他们想把舆论烧起来，趁我们还没搞清楚那个坐标之前，先把联盟钉死在‘不可信’的位置上。”

　　她轻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烧。”

　　三分钟后，她在内部加密论坛发布了一份伪造的紧急会议纪要。文件标题很普通，《关于太空能源联盟对外沟通策略的临时调整建议》，内容提到高层对国际反应存在顾虑，拟暂缓联盟章程的公开进程。她特意用了旧版公文格式，还加了几个真实存在的部门编号，看起来就像从某次内部讨论中泄露出来的片段。

　　“他们会咬钩。”她说，“查尔斯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强硬，而是我们动摇。”

　　我点头，关掉舆情图谱，转而调出广播协议层权限界面。系统里有个功能一直没用过——全球公共信息推送通道。它原本设计用于灾难预警，能绕过所有中间平台，直接向接入国际通信标准的终端发送加密数据包。权限审批记录显示，最后一次启用是1973年地中海地震。

　　“准备视频包。”我对她说，“时间戳、地理定位、语音比对，全部带上司法验证链。让他没法说那是合成的。”

　　她没问是谁，只回了个“明白”。

　　十分钟后，一段总长四分三十八秒的影像文件上传至系统缓存区。画面里，查尔斯坐在日内瓦某酒店套房，对面是北欧某国能源部长。桌上摆着支票簿，金额栏写着八位数。他左手缺指的特写镜头清晰可见，说话时习惯性用钢笔戳桌面。录音来自三年前一次反垄断调查的闭门听证会，原始档案早已封存，但我们通过司法协作渠道拿到了副本。

　　我设定推送规则：解码密钥由用户近期搜索行为动态生成。只有频繁检索“能源公平”“技术开放”“发展中国家用电权”这类关键词的终端，才能自动触发解码程序。这意味着信息不会扩散到敌方水军控制的刷量账号，也不会被主流媒体截胡曲解。

　　推送启动瞬间，系统开始抓取境外社交平台的删帖记录。果然，那些刚刚还在鼓吹“龙国威胁论”的账号，立刻转入清除模式。管理员批量删除评论、屏蔽话题标签、申诉下架转载视频。动作越快，痕迹越多。

　　两小时后，删帖日志自动生成报告，标题是《自查声明：关于主动撤回不实信息的正式通知》。署名是查尔斯本人，发送对象包括联合国所有成员国议会、国际电信联盟、世界能源理事会。

　　这不是伪造。系统只是把他们的操作行为重新定义为“公开认错”。就像一个人拼命擦黑板，最后别人只会记得他写了什么，而不是他想抹掉什么。

　　消息炸开的速度比我预想还快。非洲某国议员在推特转发该邮件截图，配文“原来你们自己也承认了？”欧盟环保委员会要求召开紧急听证会。连一向中立的瑞士媒体都刊发评论，质疑克莱因工业是否具备跨国运营的道德资格。

　　但麻烦也来了。

　　国际电信联盟发来非正式问询函，措辞谨慎但意思明确：你们如何证明这些数据获取过程符合国际法？有没有侵犯隐私或滥用监控权力？

　　我还没开口，沈砚秋已经起草好回应稿。她没解释技术细节，也没辩解权限问题，而是放出一组对比图。左边是查尔斯签署的七份排他性技术许可协议，标注了每一份背后被排除在外的发展中国家名单；右边是一段延时摄影：云南某个山村小学的孩子们围在新装的卫星接收器前，第一次连上在线课堂，老师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时，全班都跳了起来。

　　两张图底下只有一行字：“同样的技术，可以用来封锁，也可以用来连接。选择权，从来不在代码里，而在人心中。”

　　这组内容通过官方新闻接口发布后，舆论风向迅速偏移。原本聚焦于“手段合法性”的讨论，慢慢转向“目的正当性”的共识。十几个发展中国家陆续发声支持联盟筹建，拉美三国联合提议将“数字平权”纳入下届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补充条款。

　　我坐在主控台前，手指无意识敲着机械表盖。屏幕上的舆情热度曲线已经趋于稳定，红色区域大幅收缩，蓝色支持带扩展至全球六十多个国家。沈砚秋那边传来新消息：查尔斯团队试图发起新一轮抹黑，但合作媒体中有三家临时退缩，理由是“收到总部合规审查通知”。

　　我知道，那是我们埋在资本链条里的金融审计结果开始起效了。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一条低优先级提示：

　　【检测到加密通讯流量异常】

　　来源：日内瓦某私人服务器集群

　　内容片段：……已确认载体舱信号与主网共振频率匹配，准备启动第二阶段注入……

　　我立刻调出该IP的历史访问记录。过去十二小时内，它曾三次尝试连接南纬6度海域的卫星下行信道，每次持续时间恰好是23秒，间隔5分钟，符合某种定时唤醒协议的特征。

　　“你看到了吗？”沈砚秋突然问。

　　“看到了。”我回答，“他们在测试连接稳定性。”

　　“不是测试。”她纠正，“是在校准心理预期。查尔斯以为我们在忙着应付舆论，实际上他已经落入我们设的认知陷阱——他现在坚信我们处于防守状态，所以敢暴露这条链路。”

　　我盯着那串IP地址，手指停在追踪指令确认键上方。

　　“等等。”她说，“别现在切断。让他们继续传，我们顺着信号往回走，看看第二阶段到底是什么。”

　　我收回手指，转而启动隐蔽信道监听模块。系统开始模拟正常背景噪声，让对方误以为通信环境安全。同时，我在日志层植入了一个微小的数据标记，每收到一次心跳包，就回传一个伪装成丢包重传的响应帧。这个帧不携带任何攻击性代码，只是悄悄记录路由节点的物理延迟变化。

　　只要他们再发几次，我就能逆向推演出地面接入点的大致位置。

　　主屏右下角，舆情热度值仍在缓慢下降，绿色信任区占比已突破71%。左上角则是实时信号追踪图，那条来自日内瓦的加密流依旧稳定跳动，像一根插进深海的导管。

　　沈砚秋轻轻转动手中的钢笔，笔帽上的“破局”二字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微光。

　　“他们马上又要发了。”她说，“这次会传更多。”

　　我盯着倒计时框，最后一秒归零时，信号流再次激活。

　　数据包刚进入缓冲区，系统就标出异常—— payload里夹带了一段高频脉冲编码，频率正好落在第七代载体舱的唤醒区间。

　　我正要标记分析，主屏突然弹出一行新提示：

　　【检测到生物特征匹配请求】

　　目标：陈昭

　　源地址：南纬6度，东经102.3度

　　授权模式：强制同步

　　我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