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屏幕上的那个微弱信号点还在。

　　它没动，轨迹也不规则，速度很慢。操作员伸手去调焦距，我盯着他手下的旋钮转了半圈，画面放大，信号边缘出现轻微抖动。

　　“不是设备问题。”我说。

　　我没有看屏幕，而是直接调出主控终端的遥测数据流。六代机的预设飞行路径是一条平滑曲线，从酒泉出发，经太平洋上空进入南半球，最后绕过南极点返回。但实际轨迹在接近南极时偏移了0.3度，然后消失了。

　　军方雷达兵站在另一侧，声音有点紧：“目标丢失，最后一次捕捉坐标是南纬82度，东经137度。”

　　他重复了一遍，又校验三次扫描记录。

　　“不是故障。”他说，“我们用了X波段、S波段和L波段同时扫描，目标在0.7秒内同步脱离所有侦测。这不是信号遮蔽，也不是干扰，是……主动隐身。”

　　我没说话，手指敲击桌面，节奏和输入命令一样。一下，两下，三下。

　　我让系统回放全程遥测数据，锁定隐身生效的时间节点。就在那一刻，星际电链的地磁补偿模块正好启动，频率波动值为4.2赫兹，持续时间0.68秒。

　　和相位抖动完全吻合。

　　“它借了电链的电磁盲区。”我说，“隐身启动的那一瞬，利用地磁扰动掩盖自身信号特征，骗过了所有雷达波段。”

　　雷达兵抬头看我，眼神变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传统隐身技术只能针对特定雷达波段做涂层反射或外形规避，而六代机是在运行中主动制造局部电磁真空，让自己在物理探测层面“不存在”。

　　这不是升级，是颠覆。

　　“测试达标了吗？”他问。

　　“达标了。”我说，“全频谱隐身能力确认。”

　　但他没松口气。那个坐标在南极，国际科考禁区。任何军事级飞行器出现在那里，都会引发外交争端。

　　我打开系统档案库，翻到一份尘封的影像资料。文件名是“1980南极科考队原始影像”，格式老旧，加载花了七秒。

　　画面出来后是冰原，一片白。镜头晃动，远处有一座低矮建筑，顶部覆盖积雪，侧面能看到金属支架和通风管。拍摄者走近，拍下门牌编号：K-7。

　　我点开附件，一张泛黄的照片弹出来。

　　建筑背面，有人用钢笔写了行字：“1979年曲率引擎预研基地”。

　　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认出来。

　　我把照片递给刚走进指挥室的沈砚秋。她接过没说话，看了很久。

　　“查尔斯的太空站不在轨道上。”她突然说，“他在地表。”

　　我点头。

　　她迅速调出近期极地气象卫星的热源报告。过去三个月，南纬82度附近出现过四次异常热信号，每次持续不超过九分钟，温度峰值达到127摄氏度，远超科考站常规供暖水平。

　　“有人在冰层下运行高功率设备。”她说，“而且必须间歇性散热，否则会被红外卫星发现。”

　　我让系统标记该坐标，录入防御预案库，优先级设为最高。

　　“不通知军方？”雷达兵问。

　　“现在通知，只会打草惊蛇。”我说，“他们会否认，拖时间，等我们拿出证据时，对方可能已经转移。”

　　沈砚秋把照片放桌上，拿起蓝黑色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关键词：南极、地下设施、热循环周期、电力来源。

　　“如果靠柴油发电，不可能维持这么久。”她说，“他们有独立能源系统，可能是小型核堆，或者……”

　　她停住。

　　我知道她想到什么。

　　曲率引擎的副产物能量可以长期供能，且辐射特征极低。如果敌方早就掌握部分技术，完全可以在地下建立隐蔽站点。

　　“1979年。”我说，“比我们最早的研究还早一年。”

　　沈砚秋合上笔记本：“他们在等一个时机。等我们的技术成熟，再一举夺取成果。”

　　雷达兵看着屏幕：“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

　　我让系统推送六代机返航指令，同时保留最后一段飞行数据的加密存档。这组数据不能交给任何人，包括军方。

　　沈砚秋站在我旁边，轻声说：“查尔斯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动手。”

　　我点头。

　　“他要的不是技术资料。”我说，“他要的是整套系统落地的过程。只有亲眼看到，才能复制。”

　　“所以他会在最薄弱的环节出手。”她说，“比如供电中断、控制系统被侵入、或者……直接抢人。”

　　我转向主控台，打开安全协议面板。酒泉基地目前有三层防护：物理隔离网、离线镜像备份、生物识别门禁。

　　还不够。

　　我新增一条指令：一旦检测到外部武装接近信号，立即启动地下掩体封锁程序，所有核心数据转入量子加密通道，由裴听霜持有的离岸密钥控制解密权限。

　　这条指令不需要审批。

　　系统提示：【防御预案更新完成，建筑值+5】

　　雷达屏幕上的信号点消失了。

　　不是被清除，而是被新的扫描结果覆盖。最新一轮全球雷达刷新显示，南纬82度区域无异常目标。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沈砚秋拿起对讲机：“通知周启明，准备应急通讯协议。另外，查一下1980年南极科考队的成员名单，特别是负责后勤运输的人员。”

　　对讲机那头传来回应：“收到。”

　　她放下设备，看向我：“你觉得他会从哪里下手？”

　　“不是哪里。”我说，“是时间。”

　　我盯着监控大屏右下角的时间栏。18:47:33。

　　六代机消失后已经过去二十三分钟。这个时间足够一次短程突袭。

　　我让系统接入酒泉周边所有民用摄像头，设定人脸识别阈值，搜索已知敌方关联人员。三分钟后，一条警报弹出。

　　一辆无牌照越野车出现在G30高速酒泉段，距离基地四十七公里。车上四人，其中一人曾在克莱因工业亚洲区安保名单中出现过。

　　车辆正在加速。

　　我切换到基地防御系统界面，启动一级戒备状态。所有外部门禁自动锁死，巡逻无人机升空，地下反应堆进入待命模式。

　　沈砚秋拨通裴听霜电话：“有人来了。”

　　电话接通，那边背景音嘈杂，像是在交易大厅。

　　“我知道。”她说，“刚刚有三笔离岸资金试图收购龙芯科技的流通股，手法和上次一样。他们想制造市场混乱，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不是股市。”我说，“是基地。”

　　她顿了一下：“多少人？”

　　“不清楚。至少一辆车，四人以上。可能携带重型装备。”

　　“你们有准备吗？”

　　“有。”

　　“好。”她说，“我这边继续盯资金流。如果他们真敢动手，我会让他们赔得更惨。”

　　电话挂断。

　　我让雷达兵持续监控南极区域，每十五分钟刷新一次热源扫描。虽然目标暂时消失，但只要他们再次启动设备，就会留下痕迹。

　　沈砚秋走到窗边。天快黑了，外面风沙变大。她没有拉窗帘，只是站着，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你觉得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她问。

　　“还不知道。”我说，“但他们很快会察觉。”

　　我打开系统日志，检查六代机隐身测试期间的所有访问请求。大部分来自国内科研机构，少数几个境外IP在尝试接入遥测数据库。

　　其中一个IP归属地是苏黎世。

　　艾琳娜的城市。

　　我不确定她是敌是友。

　　但现在没时间分辨。

　　我让系统切断所有外部接口，只保留内部通信链路。六代机的数据不再上传云端，改为本地存储。

　　沈砚秋转身，手里拿着那份照片。

　　“这张图不能留底。”她说，“如果泄露，会引起更大麻烦。”

　　我接过照片，放进碎纸机。

　　纸片落下时，监控屏幕突然闪出一条新警报。

　　酒泉西北方向，海拔三千二百米处，出现热源信号。

　　四个人，携带背包式动力装置，正以每小时十八公里的速度向基地靠近。

　　他们没有走公路。

　　是从戈壁直接穿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