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破产车厂的钢铁脊梁
裴听霜走进厂区的时候,天还没亮透。她手里捏着一张纸,边角已经皱了,但上面的红色印章格外清晰。周启明站在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这是……海关特批放行单?”他声音有点抖。
“对。”裴听霜把单子往他手里一塞,“三个月前卡在边境的那批货,今天早上六点十七分通关。现在正往这边运。”
周启明低头看单号,手指顺着那一串数字滑下去。突然停住。这个编号他记得。当时他亲自打了三通电话问进度,对方都说“材料不全,暂无法处理”。可现在,同样的编号,盖着同样的章,却从裴听霜手里递了过来。
他抬头:“你早就知道会卡?”
“我不只是知道。”裴听霜看着他,“是我让人卡的。”
周启明愣住。
“那批配件要是早进来,七国联盟立刻就能察觉我们有动作。他们会联合施压,甚至直接派调查组进来查厂。但现在不一样。”她往前走了一步,“封锁令是昨天正式生效的,全世界都以为我们的供应链断了。可就在他们庆祝的时候,货进了。”
她说完,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拍在旁边生锈的车床上。
“环保评估报告。你签个字,盖个章,这批配件今晚就能卸货进车间。”
周启明没接。
“你们到底要在这儿干什么?这厂报废八年了,屋顶漏雨,电线老化,连一台能转的机床都没有。你们拿什么生产?”
“拿人。”裴听霜说,“还有被人忘了的技术。”
这时候,程卫国从车间深处走了出来。他背着一个旧工具箱,肩膀上搭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走到近前,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一台冲压机的操控杆上。
铁锈簌簌往下掉。
他轻轻推了一下,杆子发出嘎吱声,动了半寸。
“线路烂了,但底座还在。”他说,“电机烧了,地基没塌。当年航天院拆实验室,也是这么改的锅炉房。”
周启明看着他。
“技术不会死。”程卫国低声说,“只要还有人愿意修。”
裴听霜转身看向周启明:“老周,你女儿的手术费,昨天已经打到医院账户。银行卡号是你家那个旧存折上的尾号,没错吧?”
周启明猛地抬头。
“你说过,只要项目合法落地,你就签字。”裴听霜声音不高,“现在,它合法了。货也到了。你怕的那些责任,有人替你扛。你担心的资金问题,有人解决了。你还等什么?”
周启明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份报告。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坐在办公室里,一遍遍打电话催海关,得到的全是推诿。那时他以为是流程出了问题。现在他明白了——不是流程有问题,是有人在等这一刻。
他慢慢翻开文件,在最后一页找到签名栏。
笔尖顿了一下。
然后写下名字,按下公章。
“这厂,”他说,“当年造过军用卡车。”
他收起章,声音低但清楚:“今天要是能再造点护国的东西……也算对得起这片地。”
裴听霜没说话,只是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通知运输队,进场。”
不到二十分钟,第一辆卡车驶入厂区。车厢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金属箱。每个箱子上贴着标签,写着“伺服组件”“动力核心”“关节模组”。
程卫国走过去,蹲下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排银灰色的合金构件,表面有细微纹路。
他伸手摸了摸,又拿起随身带的游标卡尺量了一下尺寸。
“国产替代料。”他说,“精度差一点,但能用。”
“不止这些。”裴听霜走到另一辆车旁,掀开遮雨布,“你看这个。”
下面是一卷深灰色板材,边缘切割整齐。
“特种合金板,抗电磁脉冲涂层刚做完。还有绝缘漆、减震胶垫、微型液压泵……所有配套材料,这五天内陆续到货。”
程卫国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一片破败的厂房。
“电呢?”
“临时变电站今晚接通。”裴听霜说,“市电网不肯批专线,我们就自己拉线。三条主装配线优先恢复,先装十套原型机。”
“工人呢?”
“第一批八个人,都是原厂老技工,下岗后在汽修店干活。我让人去谈了,明天报到。”
程卫国点点头,转身走向控制室。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螺丝刀,开始拆配电柜的面板。里面的电线像一团乱麻,但他一眼就认出了主线走向。
“六十年代的老架构。”他说,“但设计标准是军工级的。只要换掉腐烂的部分,还能撑得住高负载。”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红塔山,随手插在控制台的缝隙里。
烟慢慢往上飘。
“这就算是开工了。”他说。
裴听霜走到门口,撕掉手里一张纸。那是半页合同残片,上面印着“克莱因工业”和“资产收购意向书”的字样。
她冷笑一声,把碎片扔进风里。
“想买断龙国的脊梁?”她说,“现在轮到我们买他们的噩梦了。”
她下令清场,开始清理废料堆,腾出三条通道直通主车间。吊车进场,先把重型设备搬进去。电工队跟着进来,开始铺设新的电缆沟。
天快黑时,最后一辆卡车抵达。
车厢门打开,露出一整排外骨骼装甲的核心组件。每一套都被固定在防震架上,接口处裹着保护膜。
车身上贴着一张临时标识,打印的字体有些歪斜:
“龙国技术—边防应急项目”
程卫国站在第一台待修的机床前,脱下中山装披在肩上。他拿起扳手,拧开外壳螺丝,开始拆解内部齿轮组。
他准备测绘图纸,仿制缺失的传动部件。
裴听霜坐进一辆旧吉普车,关上车门,拨通加密电话。
“通知陈昭,‘钢铁脊梁’已立,下一步按B计划推进。”
她望着车间里亮起的第一盏灯。
周启明站在门卫室窗口,看着运输队清点入库。他没走,也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每一箱货物的编号。
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程卫国弯腰检查电机轴心,发现有一道细微裂痕。他放下扳手,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一块磨石,开始手工打磨修复面。
吉普车内的电话还没挂断。
裴听霜盯着厂区中央那台最大的冲压机。
它还停在那里,满身铁锈。
但明天,它会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