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系统界面上跳动的建筑值，数字已经稳定在18.3%。上一次增长是七分钟前，+1，再上一次是九分钟前，也是+1。节奏很慢，但确实在动。这意味着全国那些学校里的实验还在继续推进，有人在做测试，有人在提交数据。

　　这给了我一点时间。

　　裴听霜站在我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改装过的信号接收器。“清运车还有十二分钟进站。”她说，“守卫换班窗口只有三分钟，错过就得等明天。”

　　我点点头，把工装外套拉紧。衣服是从基地后勤库房拿的，深灰色，和我平时穿的一样，但更厚，袖口缝了防风条。右肩旧伤有点发麻，可能是低温导致的。我没管它。

　　沈砚秋坐在调度台前，耳机贴着耳朵，正在监听北极信号站的内部通讯频道。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很稳。我知道她在计算什么。

　　“三号岗刚交班。”她忽然说，“新来的两个守卫是熟人，聊了老家天气，语气放松。四号岗还没动，预计两分钟后接替。”

　　“就是现在。”我说。

　　我把微型干扰器塞进裤兜，又检查了一遍耳麦。这东西能屏蔽生物识别读取时的声纹采样，撑不了太久，最多三十秒。够我下车、关门、躲进夹层就行。

　　裴听霜递来一张通行证复印件，上面贴着伪造的照片。“别说话，别抬头，他们不会查垃圾车里的工人。”

　　我接过卡，没说话，走向车库。

　　冷冻车厢已经预冷到零下五十度。我钻进夹层时差点撞到金属支架。空间很小，只能蜷缩着坐。外面传来锁门的声音，接着是引擎启动。

　　车开动了。

　　寒气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我屏住呼吸，尽量减少动作。耳麦里传来沈砚秋的声音：“你现在进入监控盲区，持续四十秒。之后会有十五秒面部扫描，准备遮挡。”

　　我用袖子挡住半张脸，心跳很稳。

　　车停了。

　　外面有人说话，声音模糊。接着是刷卡声，闸门开启。轮胎压过雪地，发出咯吱声。我数着时间，二十秒后，车开始减速。

　　到了。

　　车尾液压门打开的一瞬，我推开夹层暗格，滑出去，贴墙蹲下。耳麦里传来指令：“东侧走廊无监控，走十米左转，进设备间。”

　　我起身，快步移动。

　　设备间门没锁。我进去，关灯，靠墙站着。外面风很大，吹得铁皮哐当作响。我掏出干扰器，打开电源，绿色指示灯亮了一下。

　　“干扰器已激活。”我说。

　　“收到。”沈砚秋回，“守卫轮巡间隔是七分钟，你有五分钟窗口穿过外围作业区。”

　　我推开门，沿着墙根走。前方是露天装卸平台，几辆铲车停在那里。再过去就是雷区边界。没有标志，也没有围栏，但我知道那里布了电磁地雷。

　　我躲在一台铲车后面，等下一波巡逻结束。

　　耳麦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沈砚秋的声音：“我在频道里放了个假消息，说昨晚三号岗发生了小规模爆炸。看看他们的反应。”

　　无线电里传来对话。

　　“听说了吗？三号那边出事了。”

　　“不可能，我刚从那边过来。”

　　“说是地雷误触，死了一个人。”

　　“胡扯，要是真炸了，警报早就响了。”

　　语速很快，带着怀疑。但有一个人停顿了两秒才回应。

　　就是他。

　　沈砚秋低声说：“五号守卫，东北区巡检员。他说‘没听说’的时候呼吸变浅了。他知道点什么。”

　　我记下位置。

　　几分钟后，她又抛出一个问题：“上次调整地雷间隔是什么时候？”

　　其他人答不上来。只有那个守卫说：“按标准九米一组，三角分布，中心可通行。”

　　我立刻记下。

　　“信息确认。”我说，“每九米一组，三角阵列，中间是安全路径。”

　　“你只有一次机会。”沈砚秋提醒，“走错一步，整片区域都会引爆。”

　　我绕到外围，找到第一个标记点。地上有一块融雪不均的痕迹，像是最近有人踩过。我踩上去，往前走九米，再九米。

　　第三步落地时，脚下地面微微下陷。

　　我僵住。

　　没有声响，没有震动。但我感觉到磁场波动变了。干扰器指示灯由绿转黄。

　　触发了。

　　我抬脚想退，却发现后方雪地已经被风吹平，看不出来路。

　　“别动。”沈砚秋声音很轻，“你站在边缘，往后退半步。”

　　我慢慢移重心。

　　干扰器灯闪了两下，回到绿色。

　　我继续前进，改用斜线穿越，避开可能的交叉感应区。

　　十分钟后，我抵达西侧围墙。裴听霜应该已经在那边等了。

　　我没有看到她，但看到了铲车。

　　它停在山坡高处，履带压着一层薄雪。裴听霜爬下来，冲我招手。她穿着白色伪装服，脸上涂了防冻膏。

　　“雪崩准备好了。”她说，“风向对，积雪层脆弱。我撞一下就会塌。”

　　“什么时候动手？”

　　“等守卫进岗亭换班。”

　　我们蹲在雪堆后面，看着远处岗楼。灯光扫过几次，最后熄灭。人进去了。

　　“就是现在。”她说。

　　她翻身上车，发动引擎。铲车向前冲去，撞在山腰一处突出的岩角上。

　　轰——

　　雪层断裂，大量积雪顺着坡道滑下，直扑信号站外墙。围栏被冲垮，摄像头被埋，警报系统瞬间瘫痪。

　　我冲出去，沿着安全路径狂奔。沈砚秋在耳麦里报方向：“左拐，再左，通风管道入口在B区屋檐下。”

　　我找到管道，掀开盖子，钻进去。

　　五分钟后，裴听霜也进来了。我们滑到底层，落在一堆废弃电缆上。

　　“主控大厅就在前面。”她说。

　　我们贴着墙走，经过一段长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没锁，虚掩着。

　　我推开门。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个球形装置。直径大约两米，表面泛着幽蓝的光纹，像电流在流动。没有支撑架，也没有线路连接，就那么浮在空中。

　　我拿出随身玻璃管。里面的硅土微粒突然震颤起来，轻轻贴在管壁内侧。

　　系统界面弹出一行字：【检测到灵能共振原型波频】

　　沈砚秋走到控制台前，屏幕还亮着。她快速翻看日志。

　　“这里有记录。”她说，“克莱因家族徽章认证通过，倒计时协议预载。”

　　裴听霜举起相机，拍下整个装置。“这不是信号站。”她低声说，“是坟墓。”

　　我们都没动。

　　装置周围没有操作面板，也没有电源接口。但它在运行。能量场让空气微微扭曲，靠近三米内就能感觉到皮肤发麻。

　　我低头看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走得正常，但玻璃表面出现细微裂纹。磁场太强了。

　　“它在充能。”我说。

　　“多久会启动？”裴听霜问。

　　“不知道。”我看向控制台，“但既然用了家族徽章认证，说明只有查尔斯能关闭。”

　　沈砚秋忽然抬头：“你们听。”

　　大厅安静极了。

　　可我听到了——极低频的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直接作用于颅骨。节奏很规律，每三秒一次。

　　“是信号。”我说，“它在发送。”

　　我打开干扰器，试图捕捉频段。设备刚启动，屏幕就跳出警告：【信号加密等级未知，无法解析】

　　裴听霜走到另一侧，发现墙上有个凹槽。她伸手摸了摸，掏出一块金属片。上面刻着一个图案——铜制领带夹的家族徽章。

　　“他来过。”她说。

　　我把硅土管收好，盯着那颗悬浮的球体。它不像武器，也不像通信设备。它更像某种……试验品。

　　可试验什么？

　　沈砚秋翻到最后一条日志记录。时间是三天前。

　　内容只有一行字：

　　“相位校准完成，等待最终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