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边缘那行字“你忘了第八个参数”还在，像一根刺扎在眼角。我没动，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程卫国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呼吸声很轻。主控台的灯光照着他花白的鬓角。

　　我低头看了眼手表，六点四十三分。秒针走得很稳。

　　就在这时，系统终端弹出一条加密推送，来源标记为“艾琳娜·沃森”。标题是《关于五代机测试数据真实性的联合声明》。

　　我点开文件。七名海外教授联署，指控我们三项问题：环境造假、采样偏差、算法美化。要求立即暂停项目审批，全球学术界抵制技术应用。

　　他们发起了线上发布会，直播链接正在自动扩散。

　　我立刻调出昨天封存的三份离线备份硬盘状态。绿色指示灯亮着，数据完整。我把其中一份交给值班的技术员，让他送到程卫国办公室锁好。另外两份，分别标记为“沈砚秋接收”和“裴听霜签收”，通过内部信道发出。

　　沈砚秋十分钟后上线。视频窗口刚打开，她就说：“艾琳娜找了三家独立机构，想抢审查主导权。”

　　我说：“不让他们主导，我们自己请。”

　　她点头，马上起草邀请函。欧洲计算中心、新加坡高性能实验室、龙国计量院，三家非政府背景的评估单位。她还加了一条规则：审查全程直播，原始数据全部开放。

　　“不能只回应质疑。”她说，“要把过程变成标准。”

　　我同意。只要流程透明，数据对得上，他们就没法继续攻击。

　　裴听霜二十分钟后接入会议。她刚醒，声音有点哑。“社交平台已经开始传了，有人剪辑测试初期的抖动曲线，说我们掩盖故障。”

　　“把完整视频放出去。”我说，“对比播放。”

　　她笑了下。“已经在做了。左边是他们用的片段，右边是全程曲线。我还联系了几家租用算力的企业，让他们公开服务响应记录。”

　　我打开文档，开始写技术白皮书摘要。第一条回应“环境造假”：附上气象站同期温湿度数据，机房空调日志，供电波动记录。第二条回应“采样偏差”：公开随机采样算法源码，说明每1.2秒采集一次，连续十万次无中断。第三条回应“算法美化”：提供未压缩原始输出文件哈希值，任何人可以下载验算。

　　整套材料打包上传至公共知识库，设置72小时开放下载窗口。

　　沈砚秋那边传来消息，三家机构已确认参与联合审查组。经费由各自承担，我们不支付任何费用。她还邀请了一位曾公开批评项目的学者加入监督团。

　　“这样能堵住‘受资助影响中立性’的嘴。”她说。

　　我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第三方验证需要四十八小时。现在只能等。

　　但艾琳娜的动作很快。中午前，她放出一段新视频。画面里是我的操作台界面，显示调度延迟出现尖峰。配文写着：“所谓突破，不过是粉饰太平。”

　　问题是，这段视频没有时间戳，也没有上下文。

　　裴听霜立刻反击。她让团队发布对比视频。左侧是艾琳娜的剪辑片段，右侧是完整测试周期曲线。从初始抖动到热态校准，再到最终稳定，全过程清晰可见。

　　同时，三家合作企业代表发声。一家智能制造公司展示了AI质检模型训练速度提升47%的数据。另一家物流平台公布了路径优化响应时间下降61%的报告。

　　舆论开始转向。

　　下午三点，系统提示音响起。沈砚秋发来审查组第一次会议纪要。他们提出五个技术细节问题，集中在采样频率同步机制和补偿参数注入逻辑。

　　我逐条回复。调出当时的监控日志，展示动态权重调节模块的工作流程。每一项参数变化都有时间戳和操作记录。

　　晚上八点，艾琳娜再次发难。她在直播中声称，第三方机构使用的验证工具链与我们不一致，结果不可信。

　　沈砚秋早有准备。她公布了一份工具链一致性声明。所有测试软件版本号、编译环境、依赖库都列了出来。还包括一台镜像服务器的访问权限，供外界复现实验。

　　“他们再找不到理由了。”她说。

　　我盯着屏幕。建筑值涨到了160。五代机技术解锁带来的收益正在积累。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验不是技术，而是信任。

　　凌晨两点，系统收到新消息。联合审查组提前完成初步评估。结论是：“未发现数据篡改或选择性呈现，测试方法符合国际通用标准。”

　　报告全文公开。

　　我把它导入系统日志，标记为“权威验证”。然后调出待解析队列里的神秘编码。它的结构还是不对劲。末尾那串重复字段，频率和B区_07机柜的抖动完全一致。

　　这不是外部攻击留下的痕迹。更像是某种内置协议的唤醒信号。

　　我把它单独导出，准备明天交给程卫国分析。

　　裴听霜打来电话。“热搜换了，现在是#国产算力通过国际审查#。投资方已经开始问新一轮估值的事。”

　　我说：“先别谈融资。这个编码有问题。”

　　她顿了一下。“你是说，有人在系统里埋了东西？”

　　“还不确定。”我说，“但它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

　　沈砚秋这时发来消息：“审查组建议我们建立长期数据公示机制。他们愿意提供技术支持。”

　　我说：“不用他们支持。我们可以自己做。”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数据能被质疑，那就让它永远公开。每一次运算，每一个参数，全都实时记录，任何人都能查。

　　这才是真正的防御。

　　裴听霜说：“你要把整个系统透明化？”

　　“不是我要做。”我说，“是它必须存在。”

　　沈砚秋没说话，但她把三盆绿萝挪到了办公桌正中央。这是她的习惯动作，表示进入关键决策期。

　　我摘下手表，放在玻璃管旁边。表盖内侧的“技术报国”四个字很清晰。我用袖口擦了下表面，重新戴上。

　　主控室的灯光依旧冷白。服务器阵列的指示灯连成一片，像一条流动的数据河。

　　裴听霜说：“艾琳娜删了所有相关帖文。她的账号最后一次登录是在两小时前，IP位于东南亚。”

　　“她不会停。”我说，“这只是开始。”

　　沈砚秋接道：“下次他们会换方式。也许是从政策层面，也许是供应链。”

　　“不管是什么。”我说，“我们都得准备好数据。”

　　我打开系统界面，新建一个项目目录。命名为“透明化运行日志”。设置自动归档规则：每十分钟打包一次原始数据，生成哈希值，同步到三个离线存储阵列。

　　然后我调出民生调度系统的接入进度条。首批三台设备将在明日十四点正式上线。

　　一切正常。

　　我拿起玻璃管，轻轻晃了一下。硅土在管壁内滑动，留下一道细痕。

　　就在这时，监控屏突然闪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错误代码，是一行极小的字，出现在画面边缘：

　　“你忘了第八个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