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还在闪。主控室的空气比刚才更沉了。我盯着终端屏幕，建筑值刚跳到1632，系统提示音还没散去，所有数据窗口突然冻结。

　　下一秒，警报响了。

　　不是金融信道的红色标记，是基地最底层的物理预警。刺耳的声音直接从头顶喇叭炸出来，震得人耳朵发麻。监控画面全黑了一瞬，又恢复，但波形图已经变了——地壳震动频率显示为118赫兹，正持续上升。

　　程卫国冲进主控室时撞到了门框。他手里抱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箱，边跑边喊：“广播系统出问题了！动力舱的接地线在抖！”

　　我没回头。手指已经在敲键盘，调取最后一次信号日志。屏幕上跳出一条记录：**广播备用信道于03:25:17接入外部源，协议伪装为内部授权ID，持续传输低频脉冲信号**。

　　就是它。

　　他们没用新手段，而是把声波武器藏进了我们自己的广播链路里。裴听霜昨天用来发布市场声明的频道，现在成了敌人的攻击通道。

　　“切断中继电源。”我说。

　　程卫国立刻扑向墙角的配电柜，用力拉开外盖，扯断三根粗电缆。铃声随即响起——那是老式手动调度铃，我们之前装的备用通讯。

　　天花板开始掉灰。一粒沙子落进我眼睛，我没眨。地质图谱在另一块屏上展开，断裂带红线从基地正下方穿过。如果共振突破临界点，整片山体都会塌。

　　我抓起对讲机：“所有人撤离实验区，只留动力舱值守。”

　　对讲机没反应。外部通讯又被屏蔽了。

　　程卫国喘着气抬头：“仪器失灵，电磁干扰太强。熔炉稳频器还能用，但我得把它改造成反向震源。”

　　“你有几分钟？”

　　“最多三分钟。再晚承重柱会裂。”

　　他转身就走，拖着那个箱子往地下通道冲。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和咳嗽声混在一起，越来越远。

　　我调出共振器设计图。那东西原本是锅炉房用来稳定热流的，被他加装了铜线圈和振动盘，勉强能输出定向频率。现在要让它对抗地壳震动，等于拿一把铁锤去挡火车。

　　监控画面开始跳帧。实验室的设备一台接一台自动关机。照明灯忽明忽暗，像快耗尽的电池。建筑值界面还是灰色的，基因防御系统无法激活。系统不说话，也不提示，就像它从来不曾存在。

　　我盯着广播信道的残留信号。频率稳定在118赫兹，但每隔七秒会有一次微小波动，像是某种编码节奏。

　　这时，林雪薇动了。

　　她原本靠在墙边，突然身体一抽，手猛地按住胸口。额头全是汗，嘴唇发白。

　　我走过去蹲下：“怎么了？”

　　她咬着牙，声音断断续续：“他们在……发控制码……和我体内接收器同频。”

　　我立刻明白。她的植入装置虽然被拆过，但接收模块可能还在。敌人不仅攻击基地，还在尝试重新激活她这个“内应”。

　　“你能分辨信号内容吗？”

　　她摇头：“不是语言……是脉冲序列……像心跳。”

　　我扶她站起来，把她带到操作台前。便携解码仪还连着主机，接口空着。

　　“试试把这个接上。”

　　她低头看自己胸口，手指颤抖着撕开衣领，从皮肤下抽出一块黑色残片——是之前拆除的遥控炸弹核心。边缘还有血丝。

　　她把它插进解码仪。

　　屏幕闪了一下，开始分析。进度条缓慢爬升。与此同时，整个基地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一下。操作台上的玻璃管晃了两下，硅土在里面轻轻碰撞。

　　解码完成。

　　【信号特征匹配：广播频道ID伪装为基地合法权限，频率与实验体控制协议一致，来源模拟自内部发射端】

　　我盯着这行字，脑子转得很快。

　　他们不是远程攻击。他们是把发射装置，提前埋进了我们的广播系统里。而且知道我们的权限编码规则，甚至清楚备用信道的技术参数。

　　这不像外部入侵。像内部人干的。

　　程卫国在动力舱吼了一声。通过对讲机传来的只有杂音，但我听清了最后一个词：“启动！”

　　紧接着，基地又是一震，方向相反。

　　我扑到监控屏前。地壳波形图乱了。原本平稳上升的118赫兹曲线开始扭曲，出现多个干扰峰。频率被拉到了120赫兹以上，原始信号被压制。

　　他成功了。

　　锅炉共振器在反向输出，用土办法制造了地震干扰。虽然粗糙，但有效。

　　可问题没解决。

　　广播系统还在响。喇叭里传出断续的嗡鸣，像是电流，又像某种指令。林雪薇又开始抽搐，手指抠进桌面。

　　“他们还在发。”她说，“频率……变了……但还是同一个源。”

　　我重新调出信号分析界面。果然，外部脉冲消失了，但广播内部开始自动生成类似信号。像是系统被种下了病毒，自己在循环播放控制码。

　　这不是攻击结束。是第二阶段开始了。

　　我按下紧急广播键，切换到手动模式：“程卫国，听得到吗？”

　　几秒后，对讲机传来喘息：“在。”

　　“广播系统被污染了。你在动力舱能看到主线路吗？”

　　“能看到。但接地桩已经发热，再强行接入可能会炸。”

　　“必须切。否则整个系统会被劫持。”

　　他没回话。过了五秒，我听见金属撞击声，接着是扳手落地的声音。

　　“我把它并到隔离线路。”他说，“但这只能撑一会儿。源头不除，它还会回来。”

　　我知道源头在哪。

　　不在外面，也不在设备里。在他们的指挥频道里。只要对方不停止发送，这个循环就不会断。

　　我转向林雪薇：“你能识别他们的主控频率吗？就是最初激活你的那个。”

　　她闭着眼，呼吸很重：“能……但需要时间……信号太乱。”

　　“你有多少把握？”

　　“如果他们还在用同一套协议……八成。”

　　我打开系统界面，找到未使用的建筑值。1632减去基因防御系统的消耗，还剩几百点。不够解锁新功能，但可以支撑一次短时高负载运算。

　　我输入指令：“启动信号溯源协议，优先级最高。”

　　系统蓝光一闪，开始运行。

　　林雪薇的手还在抖。她把炸弹残片重新插紧，额头抵在桌沿，像是在对抗某种内部压力。

　　“来了……”她突然说，“我抓到了。”

　　她报出一串数字：**147.82兆赫，跳频间隔7秒，加密方式为动态偏移调制**。

　　我立刻输入解码程序。三分钟后，屏幕上跳出一个音频片段。不是人声，是一段极短的蜂鸣，重复三次。

　　我放大波形图。蜂鸣的起始点，和广播系统内部信号完全同步。

　　找到了。

　　这就是他们的指挥频道。和我们的广播系统用了相同的频率基底，所以能无缝注入。

　　我抓起对讲机：“程卫国，记下这个频率——147.82。如果广播再次异常，直接用共振器反向注入噪声，打乱他们的同步。”

　　“明白。”他说，“但下次震动会更大。这地方扛不住两次。”

　　我点头，虽然他知道我看不见。

　　林雪薇慢慢松开手，身体滑下去，靠在墙边。她脸上全是汗，但眼神清醒了。手里还攥着那块炸弹残片。

　　我看着她，又看向屏幕。

　　频率对比图还在跳动。敌方信号暂时中断，但轨迹未消失。像一条蛇，缩回了洞里。

　　我手指悬在系统重启键上方。

　　只要按下，就能重新激活防御模块。但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这次是声波。下次可能是别的。

　　程卫国在动力舱咳了一声，声音沙哑。

　　林雪薇抬起头，看着我。

　　“他们还会再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