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掉电磁网的主控界面，屏幕上的蓝紫色涟漪彻底消失。电网负载归零，查尔斯的战机被拖进地下机库，暂时封存。程卫国说第三组线圈需要检修，我点头，让他带人去处理。

　　我没回基地办公室，直接让车开往航天总局。路上沈砚秋打来电话，声音很稳：“评审会临时加了议程，要求先过伦理审查，再颁认证。”

　　我说知道了。

　　她停顿两秒：“他们想把捕获事件定性为‘技术滥用’。”

　　“那就给他们看事实。”我说，“把全程数据剪成三分钟视频，只留他突袭、突破防线、不回应警告的部分。其他内容全部切掉。”

　　她明白我的意思。这种事不能靠辩解，得让人一眼就看清谁是攻击方。

　　车停在航天中心南门时，天刚黑。大楼外的广场已经亮起灯，红绸挂在主楼两侧，写着“曲率引擎国际认证仪式”。几个工作人员在调试音响，没人注意到我从侧门进了楼。

　　沈砚秋已经在会议室外面等我。她手里拿着平板，递给我看最后一版视频。画面里，查尔斯的战机以六点七马赫冲入大气层，无视三次语音警告，强行穿越防空识别区，最后被电磁网捕获。没有对话，没有解释，只有动作本身。

　　“够了。”我说。

　　她点头，推门进去。

　　评审会已经开始了。主席坐在正中间，面前摆着一份文件。其他委员低声讨论，看到我们进来，声音小了下去。

　　沈砚秋把平板连上投影，没说话，直接播放视频。

　　会议室安静下来。

　　画面结束，没人开口。过了十几秒，主席抬头问：“这是全部过程？”

　　“原始数据可随时调取。”我说，“系统记录完整，时间戳、频谱、能量波动都有备案。”

　　主席看着我，又看向沈砚秋：“你们认为这属于正当防卫？”

　　“当一项技术被用于直接军事入侵时，防御手段本身就是伦理的一部分。”沈砚秋说，“如果今天闯进来的是核弹头，各位还会质疑拦截系统是否‘过度反应’吗？”

　　有人皱眉：“但对方是企业代表，并非国家军队。”

　　“他驾驶的战机搭载曲率推进系统，飞行轨迹穿透我国核心科研区域，携带高能武器模块。”我打开终端，调出雷达图，“这不是访问，是进攻。我们没有开火，只是让他停下来。如果当时选择击毁，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我们了。”

　　会议室再次安静。

　　主席低头翻文件，很久才说：“认证程序……继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半小时后，仪式开始。大厅坐满人，有官员、科学家、媒体记者。我站在后排，没有上台。认证书由沈砚秋代领。

　　灯光打在她身上时，她没念稿。

　　她说：“很多人问我们，为什么要研究曲率引擎？是不是想造武器？想称霸太空？我可以明确回答——不是。我们做这件事，是因为二十年前有人试过，失败了。十年前有人放弃，觉得不可能。但我们相信，技术本身没有罪。有罪的是用它去抢夺、去控制、去伤害的人。”

　　台下有人鼓掌。

　　她继续说：“今天这个认证，不只是对我们团队的认可，更是对一种信念的确认：人类可以走得更远，但前提是，我们得先学会怎么走对路。”

　　掌声更大了。

　　我盯着大屏幕上的认证书，红色印章盖在“龙国航天技术管理局”那一栏。下面还有七个国际机构的联合签章。这意味着，从这一刻起，我们的技术不再是“野路子”，而是全球公认的合法成果。

　　仪式结束后，人群往外走。我没有动。沈砚秋从台上下来，也没走，站到我旁边。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主楼，来到星空广场。

　　夜风吹过来，带着沙尘的味道。远处实验室大楼外墙挂着一条横幅，白底红字：“技术报国”。

　　我父亲的那块上海牌手表还在手腕上。表盘映着路灯，指针指向九点十七分。

　　沈砚秋站在我右边，离我很近，但没说话。

　　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什么。

　　但我什么都不想说。

　　刚才那场仪式，像是把过去几年的事都压成了一个点。那些通宵改代码的日子，那些被人围堵的会议，那些差点死掉的瞬间，全都被这一张纸收走了。

　　我不是为了拿证才走到这里的。但我承认，这一刻，心里有东西落下了。

　　沈砚秋忽然开口：“接下来怎么办？”

　　“查尔斯不会一个人来。”我说，“他留下纽约坐标，不是求救，是挑衅。背后一定有动作。”

　　“资本？政策？还是技术封锁？”

　　“都会来。”我说，“但他犯了个错。”

　　“什么？”

　　“他以为我们还需要隐藏。”我看了她一眼，“现在不用了。所有建筑值都已经落地，量子计算中心建成了，星际电链也通了电。系统最近一次扫描显示，我们解锁的技术总量，已经超过当前时代上限的百分之八十九。”

　　她眼神变了：“他们要动手，就得趁现在。”

　　“所以我不能回基地。”我说，“得留在外面，等他们出招。”

　　她点头：“我会盯住舆论风向。如果有异常信息发布，第一时间通知你。”

　　我们站着没动。

　　广场上来往的人渐渐少了。安保人员在收隔离带，一个清洁工推着车经过，轮子卡在地砖缝里，停了一下才过去。

　　我抬起手，看了看表。

　　时间跳到九点二十三分。

　　远处大楼的灯光突然闪了一次。

　　不是停电。

　　是信号灯。

　　基地在用摩斯码发短讯。

　　我认出来了。

　　那是程卫国的习惯。

　　他在告诉我，机库里那架战机的能源核心还在运转。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包括沈砚秋。

　　我只把手指伸进口袋，摸到那个微型计算器。按了三下清除键。

　　然后我转身，朝停车场走。

　　沈砚秋跟上来。

　　“你不回指挥室？”

　　“不去。”我说，“去机场。”

　　“现在？”

　　“对。”我说，“订最早一班飞纽约的票。”

　　她没再问。

　　我们走到车边，司机已经等在那儿。我拉开后座门，坐进去。

　　车子启动时，我最后看了一眼实验室方向。

　　横幅还在风里飘。

　　技术报国四个字，清晰可见。

　　车子驶出大门，拐上高速。

　　我闭上眼。

　　手指在膝盖上敲了四下。

　　和输入系统指令的节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