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把航天局的回执交到我手里，转身离开了指挥室。纸张还带着走廊里的冷气，我低头看了一眼，补充材料清单列了两条，都是常规技术文档。

　　沈砚秋没说话，手指在终端上滑动，调出了法航谈判组的最新会议记录。她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的代表今天又拒绝了联合测试申请。”她说，“理由是‘内部流程未走完’。”

　　裴听霜不在，这会儿正在外联办跟进备案进度。程卫国刚从机库回来，站在主控台旁边喝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哼了一声：“每次都说流程，都快拖成化石了。”

　　沈砚秋点开一段音频，按下播放键。是昨天谈判时的录音。

　　“我们理解贵方的技术进展，但现阶段无法做出实质性承诺。”法航代表的声音平稳，语速适中，听起来很专业。

　　可她又调出另一组数据——眼动追踪模型生成的波动图。画面里，对方提到“国内评估周期”时，瞳孔有轻微收缩，语调下降0.3秒。

　　“这不是犹豫。”沈砚秋说，“是恐惧。”

　　她继续翻看资料，把过去三天的所有对话片段导入分析系统。七次回避家庭话题，五次手部微颤被捕捉到，还有一次在听到“子女教育”时突然转换议题。

　　“有人在控制他。”她说，“不是商业压力，是人身威胁。”

　　我盯着屏幕，脑子里开始推演可能的情况。国际企业高层突然态度软化或强硬，背后往往有看不见的手。但现在的问题是，谁在操控？证据在哪？

　　沈砚秋已经动手查了。她接入背景数据库，交叉比对法航高管亲属信息、签证记录和海外行程。不到十分钟，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马克·杜兰，法航董事长独子，22岁，目前在克莱因工业巴黎研发中心实习，为期六个月，签证由查尔斯·霍克亲自担保。

　　“三个月没公开露面。”她指着监控时间线，“最后一次出现在社交平台，是他上传了一张实验室门口的照片，背景有安全门禁编号。我查了，那个区域不对外开放。”

　　程卫国放下茶杯，凑过来看屏幕。“实习生？霍克亲自担保一个实习生？”

　　没人回答。

　　他知道不对劲。

　　我也知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实习，是扣押。

　　我把系统界面调出来，建筑值停在99.6%，差一点就能解锁空天飞机核心技术。但现在顾不上这个了。我点了加密通道，让沈砚秋把所有研判结果传给我。

　　她打字很快，最后一条信息写着：“这不是商业竞争，是绑架。”

　　我看完，直接拨通内线：“老程，来会议室，现在。”

　　地下指挥室的门关上了。所有非授权通信端口断开，监控摄像头切换为本地存储模式。这是最高级别的安全协议，只有涉及核心机密时才会启动。

　　沈砚秋把资料投到墙上。马克的照片、签证信息、社交媒体动态、实验室位置地图，全都连成一条线。

　　“霍克用他当人质。”她说，“逼法航在技术合作上保持沉默，甚至配合封锁。”

　　程卫国站在屏幕前，脸黑得像锅底。他一句话不说，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猛地砸在地上。

　　碎片飞溅，茶水顺着地板缝流进下水口。

　　“他们连孩子都不碰！”他吼了一声，声音在房间里撞来撞去，“搞技术是为了造福人，不是拿枪指着别人的脑袋！”

　　我没拦他。

　　他知道这些事伤害有多大。他们那一代人，拼了命搞科研，就为了国家能站起来。可现在有人把技术当成武器，连学生都不放过。

　　安静了几秒。

　　我走到主控台前，打开系统界面。玻璃管还在口袋里，我拿出来看了看。硅土静静贴在内壁，没动。

　　然后我有了主意。

　　“给他寄一份礼物。”我说。

　　沈砚秋抬头看我：“谁？”

　　“马克。”我说，“一份空天飞机缩比模型的设计图，标注‘内部参考’，用普通邮包寄到克莱因工业实习生办公室。”

　　她愣了一下：“你让他偷东西？”

　　“不是偷。”我说，“是‘不小心’看到。他是实习生，好奇心重，看到这种图纸不可能不翻。只要他拍照，发给朋友，或者传回家，就会流出。”

　　程卫国也听明白了：“媒体一炒，就成了‘克莱因工业掌握中国绝密技术’的大新闻。”

　　“对。”我说，“霍克不敢承认是马克泄露的，更不敢说是他自己让人质接触敏感资料。到时候舆论反噬，他反而要保护马克不被追责，哪还敢动他？”

　　沈砚秋慢慢点头：“等于把人质变成了盾牌。”

　　“不止。”我说，“还能打乱他们的心理控制节奏。原来他们以为没人知道，现在全世界都在盯着，每一步都得小心。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法航那边就会警觉。”

　　她立刻开始操作。找了一份非核心的外观结构图，加上水印和追踪编码，打包成纸质文件格式。地址填的是马克的工位编号，寄件人写的是“龙国深海科技集团技术交流部”。

　　“明天上午寄出。”她说，“走普通邮政，不加急，不留痕。”

　　我点头：“别用公司名义，用第三方代理机构转发，避免直接关联。”

　　程卫国蹲下身，开始捡地上的碎片。他动作很慢，手有点抖。

　　“老程。”我说。

　　他抬头。

　　“这事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我说，“我们会赢。”

　　他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块玻璃放进垃圾桶，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我去机库。”他说，“最后一次飞行前检测不能出错。”

　　门关上后，指挥室只剩我和沈砚秋。

　　她坐回终端前，打开了舆情监测系统。新邮件已生成待发送状态，倒计时显示11小时47分。

　　“你觉得他会看吗？”她问。

　　“会。”我说，“只要是年轻人，看到这种东西都会想翻一翻。”

　　她轻敲回车键，确认任务进入执行队列。

　　屏幕上，原型机的数据流还在跳动。导航模块自检完成，动力系统稳定，燃料压力正常。

　　试飞时间定在后天上午九点。

　　我坐在主控台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一下，两下。

　　像敲键盘。

　　沈砚秋把心理评估档案归类，标记为“长期监控-A级”。她喝了口水，重新盯住网络爬虫反馈的初步关键词。

　　“龙腾-1”“民间航天”“股票送材料”还在热搜榜上。

　　再过十几个小时，新的热点就要上线了。

　　我看着主屏右下角的计时器。

　　邮件发送倒计时：11小时38分。

　　突然，终端弹出一条提示。

　　来自邮政代理系统的预审通知：包裹内容物需二次确认，请重新提交技术分类代码。

　　我输入指令，调出备案库，准备随便选个通用编号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沈砚秋开口了。

　　“等等。”她说，“这个审查请求……不是自动触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