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昭的手指离开发送键，屏幕上的“邮件已发送”提示闪了两秒。他没有停下，立刻调出系统后台日志，将刚才那个二级权限IP的全部活动轨迹导出。时间戳从三天前开始，每一条访问记录都被标记出来。

　　他在军工复兴系统中输入数学模型，启动数据溯源推演。屏幕上跳出一串串路径链，最终锁定在“纳米级材料加工设备进口审批档案”。该账号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三次调阅此文件，最后一次操作是在航发测试异常前四小时十七分钟。

　　任昭记下时间节点，打开另一窗口，接入苏蔓提供的航天院内部资料库。对比发现，这份审批档案曾被临时修改过提交日期，伪装成境外企业主动撤回申请。实际是赵明远利用职权封锁国产替代路径，逼迫项目方采购高价进口设备。

　　证据链闭合。

　　他新建一封加密邮件，附件打包所有原始数据、权限变更记录和系统推演结果。标题只写两个字：“启动。”收件人填入苏蔓的科研专用通道。点击发送。

　　第一封邮件发出后，他立即制作第二份更完整的压缩包。这次包含银行流水截图——来自匿名渠道，显示某离岸账户向赵明远助理名下空壳公司转账五百万；还有通话基站定位记录，证明该助理多次在深夜靠近军工部外网接入点；最后一项是那张办公室合影的元数据分析，图像属性显示为PS合成，创建时间为去年十一月，而非标注的三年前。

　　所有文件嵌套时间戳加密协议，无法篡改或否认生成时间。

　　这封命名为《真相2.0》的邮件，收件地址设为航天院纪检组与军工部监察联合邮箱，抄送三位老院士。发送前，他检查了一遍数字签名和验证密钥，确认无误。

　　点击发送。

　　屏幕刷新，提示成功投递。

　　此时是清晨六点三十四分。任昭摘下手表放在桌角，秒针走动声清晰可闻。他拿起黑色圆珠笔，在记录本上画出两条并行线：一条标“技术突破”，指向苏蔓；另一条标“腐败清算”，指向高层审查。两条线在“纳米喷雾设备”节点交汇。

　　任务完成阶段一。

　　他起身走出控制室，走廊灯光依旧惨白。脚步落在水泥地上，声音很轻。他穿过两道门禁，进入地下二层资料室。这里没有监控探头，只有老旧服务器阵列发出低频嗡鸣。

　　沈知遥已经在等他。她站在终端前，手里拿着激光测距仪，屏幕显示刚刚接收到的反馈信息。

　　“苏蔓收到了。”她说，“她回复了一个字：做。”

　　任昭点头。他知道苏蔓的性格，一个字就是承诺。

　　“航天院那边呢？”他问。

　　“纪检组值班员确认接收，正在组织初审。”沈知遥说，“我父亲主持论证会，要求两小时内给出结论。”

　　“够快。”任昭说。

　　他们不再说话，各自坐在终端前查看实时动态。系统显示，《真相2.0》邮件已被三方同步下载，加密协议运行正常，未被拦截或删除。

　　九点零七分，军工部官网发布通报：“接实名举报，经查证属实，现对装备司副司长赵明远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调查，暂停其一切职务。”

　　消息瞬间传开。

　　实验室、指挥中心、研究院所，所有与第四代战机项目相关的团队都收到了通知。被驳回的申请重新提交，停摆的流程恢复运转。

　　任昭看着屏幕上的公告文本，没有表情变化。他知道，真正的收网才刚开始。

　　当晚八点四十三分，边防检查系统传来消息：首都国际机场拦截一名准备登机出境男子。此人系赵明远办公室行政助理，行李箱夹层藏有人民币五百万元，现金经检测带有微量防伪荧光粉，与军工部财务室库存批次一致。

　　监控记录显示，该助理登机前曾三次拨打未知号码。追踪结果显示，最后一个呼出对象位于境外某金融特区，已被列入国际反洗钱观察名单。

　　人赃并获。

　　任昭收到程霄转发的边检通报时，正坐在资料室终端前。他看完内容，关闭页面，打开本地归档目录，将本次行动的所有电子证据按时间顺序编号存入。

　　沈知遥站起身，看了眼时间。“论证会结束了。”她说，“我爸说，证据链完整，建议移交司法机关。”

　　任昭点头。“清除了。”

　　“不只是清除。”沈知遥看着他，“是重建。从今天起，没人再敢用‘合规’当借口卡项目。”

　　他们都没有提赵明远的名字。

　　但都知道，这个人已经倒了。

　　同一时间，赵明远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电视正在播放新闻：“……涉案人员已被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他坐在椅子上，左手拇指不停转动翡翠扳指。突然站起来，一脚踢翻办公桌。文件散落一地，镀金钢笔滚到墙角。他抓起相框砸向墙壁，玻璃碎裂。那张PS的合影掉出来，照片上将军的笑容歪斜。

　　他走到墙前，盯着那幅“大道至简”的书法。右手抽出桌上剩下的钢笔，猛地刺进“简”字中央。笔尖穿透宣纸，扎进墙体。

　　“任昭！”他吼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你给我等着！”

　　房间里没有回应。

　　他喘着气，盯着墙上晃动的笔杆。手指还在抖。

　　第二天上午十点，苏蔓发来视频通讯请求。画面里，她站在改造后的纳米喷雾设备前，背景是忙碌的技术人员。

　　“V4版样件已完成喷涂。”她说，“电镜检测显示纳米颗粒分布均匀性达到98.7%，热循环测试通过。”

　　任昭看着她身后那台重新调试好的设备，管路经过预加热处理，喷嘴精度提升三个等级。

　　“稳定性数据出来了吗？”他问。

　　“正在跑第三轮老化实验。”苏蔓说，“预计今晚十二点前完成。”

　　“好。”任昭说，“完成后直接上传共享平台。”

　　通话结束。

　　沈知遥站在旁边，低声说：“她瘦了很多。”

　　“但她站起来了。”任昭说。

　　他们回到主控台，查看项目进度表。原本被卡住的六个关键节点，现在全部恢复绿色状态。自修复涂层、隐身结构、飞控算法、航发系统，全部进入最终验证阶段。

　　林锐发来消息：AI战术模块已完成战场适应性训练，可在复杂电磁环境下自主决策。

　　程霄报告：网络防御体系升级完毕，新增三层加密验证机制，防止类似权限篡改事件再次发生。

　　陈老送来一份手写笔记，是关于高精度机床的最新调整方案，末尾写着：“设备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任昭把这份笔记扫描存档，放入“机械传承”文件夹。

　　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苏蔓发送最终测试报告。附件包含全部原始数据、影像记录和第三方检测认证。报告显示，新型纳米喷雾工艺完全满足第四代战机制造标准，成本仅为进口设备的三分之一。

　　任昭打开共享平台，将报告权限设为全员可见。然后新建一封邮件，主题为“微光项目结项归档”，收件人填写航天院技术档案馆。

　　他输入发送指令。

　　就在鼠标点击的瞬间，终端右下角弹出一条系统警报：

　　【检测到外部远程访问请求，来源IP已被标记为高危】

　　任昭立刻切换后台，查看连接路径。该IP试图绕过防火墙，接入“微光项目”原始设计图数据库。攻击方式与之前赵明远助理使用的完全相同。

　　他锁定地址，复制信息，新建一封邮件。

　　收件人填入纪检组专用信箱。

　　附件加入截图、日志文件和追踪记录。

　　他写下一句话：

　　请核查该IP实际控制人。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