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阵残骸发出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在“冥府之喉”散发出的滔天黑暗与守夜人密集火力的夹击下剧烈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光晕内部,气氛却比外界的能量风暴更加凝固、更加诡异。
诸葛云的突然出现,以及他出手救下林刻的举动,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墨寒几乎是在诸葛云现身的瞬间就本能地将长棍横在胸前,罡气勃发,将昏迷的苏宛和雷曦死死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若非此刻外界的压力实在太大,他恐怕已经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林刻被诸葛云扶住,勉强站稳,剧烈的咳嗽着,每一声都带出殷红的血沫。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曾经他无比尊敬、视为人生导师,后来又发现是这一切阴谋幕后黑手之一的脸。此刻的诸葛云,脸上没有了往常的温和儒雅,也没有了记忆回响中看到的疯狂与扭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以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愧疚?
“为什么?”林刻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死死盯着诸葛云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是阴谋?是伪装?还是……别的什么?
诸葛云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快速扫视了一眼外界的情况。“冥府之喉”的扩张虽然因为逆阵残光的干扰而暂时停滞,但那恐怖的搏动声愈发沉重,黑暗能量如同粘稠的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光晕,守夜人的攻击也愈发猛烈,“山峦”指挥官愤怒的咆哮隐约可闻。这片残阵支撑不了多久。
“没时间解释太多了。”诸葛云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这道‘序曲逆阵’的残光只能维持百息!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嚎叫大厅’!”
他一边说,一边单手虚按在散发着微光的岩壁上,另一只手则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非金非木、刻满了流动云纹的黑色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光晕内一个能量流动略显异常的点。
“离开?你会这么好心?”墨寒冷哼一声,根本不信。
诸葛云眉头紧皱,看了一眼重伤濒死的林刻,又看了看昏迷的苏宛和雷曦,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躁:“如果我想让你们死,刚才就不会出手!‘冥府之喉’的苏醒已经超出预期,‘主祭’的‘净化之潮’一旦启动,所有人都得陪葬!包括我!现在,想活命,就信我一次!”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刻手腕那块灼热的“时之烙印”上,眼神极其复杂:“清风和月月的‘钥匙’……不能落在‘主祭’手里,也不能……毁在这里。”
清风,月月。再次听到父母的名字从诸葛云口中说出,林刻的心猛地一缩。他能感觉到,诸葛云此刻的情绪不似作伪,那种疲惫和急切是真实的。而且,眼下的局势,他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留下,必死无疑。跟着诸葛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能弄清楚更多的真相。
赌一把!
“墨寒……信他这次。”林刻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我们……没得选。”
墨寒眼神挣扎片刻,最终重重点头,收棍而立,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诸葛云见状,不再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液滴在黑色罗盘中央。血液瞬间被罗盘吸收,上面的云纹骤然亮起,散发出朦胧的清光。他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在光晕内回荡。
“以吾之血,唤云图之路!逆阵为引,开一线生机!”
嗡!
罗盘清光大盛,与岩壁上的逆阵残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光芒交汇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形成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由无数流动云纹构成的虚幻通道!通道内部光怪陆离,看不到尽头,散发着强烈的空间波动。
“快进去!通道维持不了多久!”诸葛云低喝一声,率先搀扶着林刻迈入通道。
墨寒毫不迟疑,背起雷曦,抱起苏宛,紧随其后冲入通道。
就在最后一人进入通道的刹那,外界的逆阵残光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破碎!“冥府之喉”的黑暗潮汐和守夜人的火力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
轰隆隆——!
恐怖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但通道内的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周围是飞速流转的七彩云纹,无数破碎的时空影像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巨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在每个人身上。
诸葛云全力维持着罗盘的稳定,清光笼罩住众人,抵挡着大部分空间之力。但即便如此,重伤的林刻依旧闷哼连连,苏宛和雷曦的气息也更加微弱。墨寒将罡气催发到极致,死死护住两人。
这空间穿梭的过程远比苏宛施展的更加狂暴和不可控,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前方的云纹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光芒一闪,几人被猛地抛飞出去!
噗通!噗通!
几人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周围的光线变得正常,那股令人窒息的负面能量威压和战斗的喧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和……浓烈的消毒水与陈旧金属混合的气味。
林刻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圆形空间。银灰色的金属墙壁光滑如镜,头顶是发出柔和白光的穹顶,四周摆放着各种他从未见过的、闪烁着指示灯的精密仪器和巨大的圆柱形培养槽。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寒意。
这里绝对不是哀嚎之渊,也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地方。
“这里是……哪里?”墨寒警惕地站起身,长棍在手,打量著这个陌生的环境。
诸葛云收起罗盘,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放松了些许。他走到一台主控台前,快速操作了几下,墙壁上亮起巨大的光屏,显示着复杂的结构图和能量读数。
“暂时安全了。”诸葛云转过身,看着狼狈不堪的几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里是‘云图’基地,一个……早已被遗忘的‘时序守望者’前哨站。”
“时序守望者前哨站?”林刻心中一震,难道……
“没错,这里是你父母,林清风和苏月月,当年参与建设和使用过的基地之一。”诸葛云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蒙着淡淡灰尘的仪器,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痛楚,“也是……我们当年计划开始的地方,以及……后来分道扬镳的见证。”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沧桑感。他走到一个巨大的、内部空空如也、却连接着无数管线的培养槽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玻璃外壁,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恨意。关于我的背叛,关于‘暗影议会’,关于‘冥府之喉’……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部分真相。但时间不多了,‘主祭’很快会追踪到这里。”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林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我确实加入了‘暗影议会’,也确实在协助‘主祭’执行‘净化纪元’计划。但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毁灭,而是……拯救。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拯救这个即将被‘混沌之眼’彻底吞噬的世界。”
“而你们,”他指向林刻,又看向苏宛和雷曦,“尤其是你,林刻,你是这个计划中,最关键的‘变量’,也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变量?林刻看着诸葛云,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郁了。这个曾经的导师,如今的敌人,究竟哪一张面孔才是真实的?
而这座隐藏在时空缝隙中的“云图”基地,又埋藏着怎样的秘密?它真的能提供暂时的庇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