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

　　牺牲！

　　这绝对是牺牲！

　　沈老师为了他们这个破剧组，竟然不惜引火烧身，把自己也当成了棋盘上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

　　李哥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焦急、感动，与无以复加的崇敬。

　　而此刻。

　　那位在他心中形象已然神化、正在进行着伟大自我牺牲的沈老师，正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戴着耳机，看着视频会议的画面。

　　画面里，黑哥那张打了虚拟形象的二次元萌妹脸，正因为激动而微微变形，透着一股与外表极不相符的狰狞。

　　「黑哥，我最后再劝你一次。」

　　沈浩的语气悲天悯人，充满了圣母般的光辉。

　　「你要善良。」

　　「报仇一时爽，一直报仇一直一直爽。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次一棍子把人打死了，以后空虚了、寂寞了、想再找点乐子了，怎么办？」

　　「你这是在透支你未来的快乐啊！」

　　电话那头，黑哥沉默了足足三秒。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面面相觑，感觉自己的 CPU快要烧了。

　　这是什么该死的魔鬼逻辑？

　　「不。」

　　黑哥冷得像手术刀划过玻璃。

　　「这次，必须一次性把她锤到退圈！」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一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长年累积的恨意。

　　「虞舒心的资金流水凭证，涉税问题，这份材料在我手里已经躺了两年了！」

　　「我不想再忍了。」

　　「还有这个！」

　　黑哥切换了共享屏幕。

　　一份长达四十七页的 PDF文件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标题的每一个字触目惊心。

　　**——《关于虞舒心团队长期进行不正当竞争及黑公关的实证举报材料》**

　　「她们团队内部攻击对家的聊天记录，几大主流平台长期黑营销的 IP地址，跟她们合作的营销公司的后台重合实证……这 47页材料，我整理得清清楚楚！」

　　沈浩看着那份详实到令人发指的材料，吹了声口哨。

　　「哎，那至少，实名举报这个环节，你找个中立方去啊。」

　　沈浩依旧不死心，试图把他拉回自己那个更具艺术性的剧本里。

　　「我还是觉得，我提议的，拿着《漂白》剧组不做人的后手证据——A：『送替身果篮』照片里的水果，其实是道具组的库存，压根没送；B：我找出来的那个替身受伤，是被车从头顶碾过，但剧组发布的 CT照片却是胸部——用这些去威胁《漂白》剧组，逼着他们去实名举报虞舒心，要比你现在这个『让被她打压过的对家粉丝后援会去实名举报』的方案，有乐子多了啊！」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黑哥：「……」

　　「浩子，你说的是毛线啊！」

　　黑哥被他气笑了。

　　「人家对家粉丝后援会，这次是高价悬赏买黑料！乐子和收益，你分不清吗？！」

　　「要么用你的方案，你补差价！」

　　「咳咳……」

　　沈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黑哥，我就是建议下，建议下。」

　　「那……你总能再缓一天吧？」

　　沈浩开始讨价还价。

　　「好不容易有机会自黑，热度刚上来，你这直接反转了，我黑粉还没涨多少呢，太快了，吃不到黑流量，多可惜啊。」

　　「知道了知道了！」

　　黑哥不耐烦地答应下来。

　　「就确定明天！明天晚上准时引爆！」

　　「我和坤哥去庆祝了，没急事儿别联系了啊！」

　　黑哥迅速挂断。

　　最终还是没能说服黑哥采纳自己更具艺术性的方案，沈浩有点小失落。

　　他关掉麦克风和摄像头，拿起手机。

　　指尖划过屏幕，一条意外的留言让他微微挑眉。

　　是李明德老师。

　　「沈浩小友，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有人想和你『说和』，托到我这儿来了。我问了秦兰，她今天也有空。你要是方便的话，晚上八点，我们还是在静心茶馆碰个头？」

　　说和？

　　有意思了。

　　他立刻恭恭敬敬地回复：「好的，李老师。」

　　想了想，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诚意」，又补发了一条规规矩矩的语音留言。

　　「李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最后，再配上一个从中年表情包库里精选的「抱拳献媚。gif」。

　　收到李明德回复的「OK」后，沈浩的电话立刻拨给了秦兰。

　　秒接。

　　「别问我，我不知道，见面说。」

　　秦兰预判了他所有的预判，直接三连堵死了他的嘴，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沈浩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无奈地笑了。

　　随即，秦兰的微信弹了过来。

　　是一个小猫咪乖巧端坐的表情包，配着三个字。

　　【乖，等着。】

　　沈浩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就在这时，王姐的电话呼入，语气一如既往地干练，还带着一丝压不住的兴奋。

　　「沈浩，今天好好调整状态，明天我们要去拜访一下光影传媒上海分部。杨央和你都去，是正事儿。细节我现在还在了解，是光影传媒那边临时的邀约。你有问题么？」

　　光影传媒？

　　沈浩有点懵，但还是立刻应下：「没问题，王姐。」

　　王姐也不废话，交代完毕便火速挂断，继续去忙了。

　　一头雾水的沈浩，随手刷了下微博，热度果然如他所料，自爆录音那点事，已经被新的热点盖了下去。

　　他又点开音符。

　　下一秒，无数条@提示，如同潮水般涌来！

　　【哈哈哈哈！沈浩你太贱了！不过我们喜欢！】

　　【你的套路被化解了！没想到吧，你在地板层，有人在大气层！】

　　【快去看「笑点挖掘机」的最新预告！神仙打架，凡人吃瓜！】

　　一堆堆的玩梗留言，疯狂指路。

　　沈浩顺着链接点了进去。

　　熟悉的 UP主，熟悉的贱兮兮的配音。

　　一段魔性洗脑的 BGM响起，画面中，是《哪吒之魔童降世》里太乙真人那个圆滚滚的身影，只是头被 P成了沈浩的脸。

　　他骑着那头标志性的猪坐骑，随着节奏一点一点，摇头晃脑。

　　嘴里那句经典的「你打我撒」，被 UP主用 AI音色，改成了——

　　「你黑我撒～」

　　「你骂我撒～」

　　「你搞我撒～」

　　紧接着，画面一转，「让子弹飞」里葛大爷那句经典的「恶心！」，被做成了鬼畜循环。

　　而打他脸的，是一份份被 P上「账本」、「录音」、「实锤证据」字样的文档。

　　魔性的节奏，配上沈浩那张被打脸后依旧淡定从容的帅脸，效果直接拉满。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

　　一行大字，缓缓浮现。

　　——「再扒沈浩：他是在演沙雕，还是在警醒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