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这头，沈浩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被看穿了？

　　不。

　　不对。

　　秦兰这语气没有质问，反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电光石火间，沈浩脑子里那根名为「求生欲」的弦，被他自己「啪」地一声亲手掐断。

　　尴尬是什么东西？

　　乐子人的世界里，只有「好玩」和「不好玩」。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一种被当场戳穿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无赖腔调，嘿嘿一笑。

　　「兰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什么叫找个由头？」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

　　「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心口如一。」

　　他压低声音，那语气充满了「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的诚挚。

　　「您就说，这种既能推动项目，又能促进青年演员友好交流，还能顺便满足一下我个人小小私心的三赢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姐，这事儿……您得帮我啊！」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沈浩以为秦兰要被他这番无耻言论气到挂电话时。

　　一阵压抑不住的、如同银铃摇曳的清脆笑声，从听筒里爆开，带着一种计谋得逞的畅快。

　　「咯咯咯……沈浩，你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紧接着，秦兰用一种极其愉悦的、仿佛在欣赏自家宠物耍宝的声调，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这话你别跟我说。」

　　「你自己跟她说吧。」

　　「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开着免提呢。」

　　「今天真的好巧，我正好和赵妹妹一起参加我俩代言的奢侈品活动，现在在一起呢。」

　　沈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捕捉到了听筒里一丝异样的动静。

　　除了秦兰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似乎还夹杂着另一个女孩极力忍耐，却还是没忍住而发出的「噗嗤」一声轻笑。

　　那声音，清甜，且耳熟。

　　「浩哥，谢谢您。」

　　一个带着些许羞赧，但更多是清亮笑意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我会……认真考虑的。」

　　是赵金麦。

　　轰！

　　沈浩的脸皮厚度足以抵挡炮弹，此刻却也感到一阵热气上涌。

　　一种名为「社会性死亡」的奇妙感觉，让他头皮微微发麻。

　　他甚至能清晰地在脑中勾勒出电话那头的场景：秦兰风情万种地靠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而旁边坐着的赵金麦，正捂着嘴，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肩膀一耸一耸，想笑又不敢大声笑。

　　「哈哈哈哈哈！」

　　「咯咯咯！」

　　听筒里，两个女明星终于不再掩饰，爆发出了混合在一起的二重奏。

　　一个成熟妩媚。

　　一个清脆甜美。

　　沈浩听着这笑声，索性放弃了抵抗。

　　他算是明白了。

　　女人，尤其是女明星，这种生物的演技，是刻在 DNA里的。

　　你根本分不清，她哪句是真，哪句是演。

　　不久，赵金麦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职业的干练，只是声线里还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浩哥，您那个『悬疑宇宙』的联动想法，我个人非常感兴趣。我先去剧组那边探探口风，晚点有消息了再跟您同步。」

　　她顿了顿，补充道：「方便加个微信吗？」

　　「叮。」

　　沈浩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她新剧里一张温婉可人的剧照。

　　搞定。

　　挂了电话，沈浩长舒一口气，立刻把小张喊了过来。

　　「辛苦把我刚才说的，后续我们那个『文化出海』的短剧方案，做一份精美的 PPT出来，别花里胡哨，要接地气哈。然后联系梁冠华和张子健老师的助理，发过去。」

　　沈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就在沈浩准备大展拳脚，开启自己「影游联动、文化出海」的宏伟蓝图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浩哥！浩哥！爆了！爆了啊！」

　　小张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公牛，举着手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因为极度的兴奋和震惊，他声音都在发颤，脸涨得通红。

　　正在屏幕前，和李哥、张成、吱吱等人热烈讨论着「悬疑宇宙」联动细节的沈浩，只是抬了抬眼皮。

　　「慌什么？」

　　小张喘着粗气，把手机屏幕怼到沈浩面前。

　　小张越说越激动，手指在屏幕上狂划。

　　「然后！然后您看这个！」

　　小张点开微博，那满屏的解约声明如同瀑布般刷新。

　　「虞舒心！她代言的十几个牌子，就在刚才，同一分钟，全部宣布解约！她……她彻底凉了！浩哥！我们……我们赢了！」

　　屏幕里，李哥、张成几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个嘴巴微张，表情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面对小张的狂喜，和视频会议里众人呆滞的目光，沈浩甚至没多看一眼那满屏的解约快讯。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吹了吹上面漂浮的枸杞，然后才从鼻腔里，发出一个轻描淡写的单音节。

　　「哦。」

　　那语气不是平淡，而是带着一丝意兴阑珊的无趣。

　　仿佛在说：就这？

　　他挥挥手，示意小张安静，然后继续对着屏幕里的李哥说道：「李哥，你记一下，我们还可以从主演的童年阴影入手，制造跨剧组的角色羁绊……」

　　小张看着沈浩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转为一种高山仰止般的崇敬。

　　这就是格局吗？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后，却连一丝喜悦都懒得表露。

　　这风暴的中心，竟是他这里最平静。

　　会议结束，沈浩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对还处在震撼中的小张说：「去，用我的音符账号，再发一段视频。」

　　「内容你看着剪，就从赵露思最近的剧里，找几个演技高光的片段，好好吹一波。」

　　「文案就写：在喧嚣中沉淀，用作品说话，看好你。」

　　小张一愣，有些不解：「浩哥，现在去捧赵露撕，合适吗？」

　　沈浩笑了。

　　那笑容，看得小张莫名打了个哆嗦。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现在虞舒心倒了，95花顶流的生态位，空出来一个。这块肉太香了，赵露撕的团队，怕是已经按捺不住，准备要开香槟庆祝，疯狂抢占地盘了。」

　　沈浩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属于猎人的玩味。

　　「我不是在捧她，我想看看，面对这泼天的富贵和唾手可得的后位，她们团队，是会选择稳扎稳打，还是会急功近利，吃相难看。」

　　「毕竟……」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

　　「这刚空出来的一个生态位，要是很快又空出来第二个，那多不好啊。」

　　会议视频还没关。

　　电话那头的李哥，听着沈浩这番轻描淡写却又高深莫测的话，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跟对人，原来是这么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