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终于崩溃了，他像头被激怒的公牛冲了过来，差点被地上的电缆线绊个狗吃屎。

　　「沈老师！这不是董事会！孟宴臣是哥哥！不是集团风控总监！您这演的是《华尔街之狼》，不是《人间烟火》啊！」

　　他话音未落，监视器后猛地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导演张导把他的宝贝保温杯狠狠砸在桌上，整个人弹了起来，指着刘峰的鼻子咆哮：

　　「你闭嘴！谁他妈让你喊卡的！」

　　刘峰傻了。

　　制片主任也赶紧凑过来：「张导，这戏……跟剧本差太远了……」

　　「差什么差！」张导一把推开他，双眼亮得像探照灯，死死盯着屏幕里的沈浩，「你没看江疏的反应吗？这他妈才叫棋逢对手！」

　　众人立刻朝江疏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疏，竟然完全没出戏！

　　她手里的银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整个身体微微前倾，香奈儿套装的肩线绷成一道凌厉的直线。

　　她眼底的冰冷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顶级猎手终于发现同类的、那种混杂着兴奋与激赏的 predatory光芒。

　　她甚至抬手，对着耳麦里的副导演说：「回放我刚才的镜头，我要看微表情有没有漏。」

　　然后，她抬眼，看向沈浩。

　　她突然即兴加了一句台词，声音比刚才更冷，却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挑衅。

　　「剥离？」

　　「那你有什么 A+级的备选方案？」

　　「别跟我说空泛的『人脉库』，孟家要的，是具体名单。」

　　她红唇微勾，一字一顿。

　　「带……尽职调查报告的那种。」

　　这话一出，整个摄影棚，连设备最细微的嗡鸣声都消失了。

　　死寂。

　　刘峰张着嘴，像条脱水的鱼。

　　制片主任的保温杯盖没拧紧，滚烫的枸杞水流了一地，他却毫无察觉。

　　杨央已经偷偷掏出手机，对准了监视器，嘴里用气音疯狂输出：

　　「卧槽！卧槽！视后接戏了！她居然接住了！这比剧本刺激一万倍！」

　　沈浩的反应更快。

　　他的指尖在平板上一划，屏幕瞬间跳转到全新页面。

　　三张穿着顶级高定西装的男人照片，并排列出。

　　每张照片下方，都附有长达两页的详细资料，连「哈佛毕业论文题目」、「去年慈善捐款金额」、「家族三代内遗传病史」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方案 A：高盛亚太区投资总监，二十九岁，哈佛经济与法律双学位。」

　　沈浩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陈述着不容置疑的事实。

　　「其祖父是美联储前顾问，联姻后能为孟氏在北美的并购业务提供 3A级信用背书。」

　　「个人无不良嗜好，社交媒体风险评估等级为『低』。」

　　「我的助理已发出初步意向函，对方回复：对孟家小姐的教育背景很感兴趣。」

　　他又划动屏幕，屏幕上甚至跳出一个「爱好匹配度」的精密雷达图。

　　「方案 B：摩根士丹利王牌操盘手，个人资产年化收益率百分之四十五。」

　　「去年，他为卡塔尔王室打理资产，净赚二十三亿美金。」

　　「此人爱好古典音乐与马术，与许沁的兴趣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七十八，有利于婚后关系的长期稳定。」

　　「与他联姻，孟氏的海外资产配置结构将优化百分之十八，协同效应评级：A+。」

　　当提及「方案 C」时，沈浩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江疏，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情绪。

　　不是剧本里要求的「痛苦」，而是顶级猎人展示完美战利品时的自得。

　　「方案 C，瑞士银行亚太区总裁独子，个人控股三家前沿生物科技公司。」

　　「这能与孟氏的医疗板块，形成完美的产业闭环。」

　　「预计三年内，为集团带来超过百亿的市值增长，并同步降低我们百分之十二的原材料采购成本。」

　　「等等！」

　　刘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像被点燃了引信，猛地冲过来，指着那冰冷的平板，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屏幕上。

　　「沈老师！许沁是您妹妹！她不是孟氏集团的『并购标的』！」

　　「您怎么能这么演！」

　　「感情呢！您对她的感情在哪里？！」

　　沈浩闻言，终于从角色中抽离半分。

　　他缓缓抬头，平静地注视着几近崩溃的刘峰，而后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的语气，像是在探讨一个枯燥的学术问题，一字一句，冷静到残忍。

　　「刘指导，您觉得，一个被压抑了二十年、习惯用商业逻辑包裹一切情感的人，在面对最珍视的东西即将失控时……」

　　「他的第一反应，是流泪……」

　　「还是……启动他唯一熟悉，且赖以生存的应急预案？」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

　　这番话轻飘飘的，却让刘峰浑身一震，耳膜嗡嗡作响。

　　「或者我换个问法，是看着一个人流泪更悲剧……」

　　「还是看着一个早已忘记该如何流泪，只能用冰冷的得失计算，来掩饰自己正在心碎的人，更悲剧？」

　　砰！

　　导演张猛的巴掌狠狠拍在监视器旁的折叠桌上。

　　力道之大，把桌布都掀起一角，茶杯「哐当」一声飞出半米。

　　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裤子，他却毫无知觉。

　　他满脑子都是沈浩那套「资产剥离」的疯批逻辑，脸上涨红，兴奋得连声音都劈了。

　　「我懂了！我他娘的彻底懂了！」

　　他指着屏幕里沈浩那只冷静划动 PPT的手，对着对讲机嘶吼，嗓子几乎要冒出白烟。

　　「这不是胡闹！这是用手术刀把孟宴臣的『惨』，活活剜出来给人看！」

　　「你们看他那眼神——看许沁像看一份即将跌停的资产，看宋焰像看一份必须立刻清仓的垃圾股！」

　　「这他妈哪是爱而不得？这是被家族彻底规训成了『没有感情的资产计算器』！」

　　旁边的副导演赶紧递过纸巾，被他一把挥开。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里江疏的反应，那光芒几乎要烧穿监视器。

　　「江疏那前倾的肩线！她眼里的兴奋！这两人是在演『孟家高层谈判』，不是母子对话！」

　　「这种用喜剧外壳包裹悲剧内核的戏，比哭哭啼啼高级一万倍！」

　　「别停！所有机位给我怼脸！」

　　「A机位，我要沈浩眼镜片上反射出的数据流光！」

　　「B机位，江疏敲桌子的手指特写，我要听到那该死的节拍！」

　　「今天谁敢喊卡，我让他立刻卷铺盖滚回横店当群演！」

　　对讲机里，传来各部门压抑着极致兴奋的「收到」回应。

　　场务小李偷偷掏出手机，对着状若疯魔的导演拍了个小视频。

　　张导平时最讲究「按剧本走」，上次有演员忘词，他骂了半小时。

　　今天，他却为了沈浩的「离经叛道」疯成了这样。

　　这反差感，发剧组群里绝对能炸锅。

　　就在这时，饰演宋焰的杨央，踩着剧本里「正气凛然」的步伐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