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穹泽的盐晶在月光下泛起鱼鳞般的光泽时,异牟寻正拆解着昆仑船主献上的海兽骨骸。这具来自爪哇海的巨鲸颅骨内,嵌着半截大食弯刀,锈蚀的刀身上残留着硝石与硫磺的混合气息。“看来东方的惊雷,“少年君王拭去刀柄处的珊瑚垢,“已经响到了狮子国以西。“
地宫深处的《四海寰宇图》无风自动,羊皮卷上新增的南洋诸岛泛着赭红色。王韫呈上密报时,指尖还沾着晾晒海图的盐渍:“广州刺史拒绝我们新建船坞,但泉州蕃商愿意提供私港。“异牟寻执鲸骨轻叩浑天仪,仪轨上代表南诏商船的玉珠突然偏离航道:“他们怕的不是船,是浪穹泽的盐变成海上浮财。“
危机随季风不期而至。昆仑船队第七次归航时,三艘福船只剩龙骨,幸存水手嘶喊着“黑色蜃楼“的传说。翌日黎明,浪穹泽所有盐井同时翻涌黑潮,新铸的浑天仪在子夜迸裂,二十八宿铜环坠地成卦——异牟寻拾起危宿碎片,见断口处显出大食文字:“魔海吞舟“。
“不是魔海,“少年君王将碎片投入硝石炉,“是海盗用了石油火攻。“他转身劈开鲸骨,颅腔内的弯刀残片叮当落地,刀身蚀刻的星图竟与浪穹泽盐脉走向完全重合。段俭魏疾奏:“闽商透露,大食海盗得高丽弩手相助!“
朝会尚未开始,越析诏的渔舟已载着怪鱼尸骸冲入洱海。那鱼鳞片坚硬如铁,鳃中塞着缠满海藻的罗盘。异牟寻剖开鱼腹,取出的不是内脏,而是用蜡封存的《南洋礁脉图》,图上朱笔标注的暗礁群,正阻隔着南诏通往波斯的航路。
“传令浪穹泽,“少年君王碾碎蜡丸,任海风卷着腥咸扑向地宫,“停产三日,所有盐工改修箭楼。“当夜,羊苴咩城升起九十九盏孔明灯,灯面绘着改良后的海船图样,内焰以硝石为芯,飘向沿海各诏。
转折发生在暴雨如注的朔日。被扣押的广州商船突然闯港,甲板堆满暹罗稻谷与真腊象牙。船主跪呈血书:“大食战船三十艘已抵占婆!“异牟寻却走向浪穹泽新筑的观星台,将水晶透镜对准南方海平线。镜片深处,隐约可见黑色帆影与冲天的石油黑烟。
“他们不要我们的命,“少年君王执断刀在沙盘划出新航路,“要的是浪穹泽盐井里的天象秘术。“随话音落,观星台基座突然塌陷,露出前朝爨氏遗留的青铜海图——图上浪纹与星轨交织,精准标注着南海所有暗流与飓风带。
危机催生奇谋。异牟寻下令将所有原油混入浪穹泽卤水,当大食海盗船趁夜偷袭时,南诏战船突然喷洒黑雨。随火箭破空,海面燃起三丈火墙,敌帆在石油烈焰中化作飞灰。被俘的海盗首领盯着浪穹泽方向,突然用突厥语嘶吼:“你们偷了圣火!“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异牟寻将提炼后的轻油倾入琉璃盏,盏中焰心绽出孔雀蓝,“南诏的圣火,只用来煮海晒盐。“他挥手示意外海——但见昆仑船队正拖着缴获的战船归来,船头新树的孔雀旗上,缀着大食银匠打造的星月纹。
和平的曙光总沾染海腥。当浪穹泽工匠用缴获的弩机制成风力提卤机时,泉州蕃商献上《牵星过海图》。异牟寻在点苍山巅重铸浑天仪,新仪的铜环裹着鲨鱼皮,刻度嵌着珍珠母,当月光掠过二十八宿,地宫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十二座沿海灯塔同时燃起石油明灯。
“报——“昆仑船主踏着晨露奔来,“爪哇国愿以香料岛换灯塔图纸!“
少年君王拂去浑天仪上的盐霜,露出底部新刻的《四海潮信表》。他忽然命人掘开洱海祭坛,坛底埋着凤迦异与波斯航海家往来的信匣,发黄的羊皮纸上记载着石油御火之术。
贞元十二年的祭海节,羊苴咩城涌入五万蕃商。乌蛮盐工演示石油提纯,白蛮匠人锻造防锈铁锚,新罗译官高声宣读《海上避碰律》。异牟寻立在重铸的浑天仪下,看铜环映出七海商帆,忽然对身侧太子轻笑:“殿下可知,长安严防的边患,正在浪穹泽化作炊烟。“
暗流仍在深海中涌动。俱文珍的暗探混入新罗商队,欲盗石油蒸馏法。段俭魏擒获刺客时,从其发髻中搜出高丽王族的密信——对方竟要求南诏共享灯塔秘术。少年君王默然良久,忽然开放所有船坞:“让他们学,正好把闽地的水密隔舱术换来。“
变革如海啸蔓延。当爪哇匠人学会用石油防腐时,暹罗学者改良了南诏的晒盐法。三年后的望日,浪穹泽产出第一船“海盐“,晶粒间天然带着珊瑚钙。异牟寻将新盐撒进洱海,但见鱼群跃出水面衔住光柱,岸边的占城舞女即兴跳起《天海交融舞》。
月圆之夜,浪穹泽升起一百零八盏孔明灯。灯面绘着《星槎胜览图》,内焰以海盐为芯,飘向爪哇、占婆与波斯湾。异牟寻独立观星台,看灯群与银河交融成星宿海,忽然对昆仑船主下令:“下次出海,带上学过《潮汐算经》的太学生。“
李诵咳着咽下昆布海藻汤,掌心握着新罗海女所赠的辟珠。启明星亮时,南诏驿马正驰向广州港,马上驮着《石油航海用法》与海盐样本——那盐罐胎壁上,刻着微缩《四海针路图》。
浪穹泽的晨钟撞碎海雾时,异牟寻正在新落成的“涉海堂“讲授星象。堂下坐着大食导航员、爪哇船匠与高丽渔师。当石油明灯在黎明的海面上连成星链,少年君王执海盐在甲板写下一个“通“字,朝阳跃出波光,将字影投在《寰宇海图》的正中央。
涉海堂的晨钟尚未散尽,泉州蕃商的快船已破浪而至。船主满身盐霜,捧着浸透海水的信笺跪地急报:“波斯湾海盗联盟集结百艘战船,封锁了霍尔木兹海峡!我朝商队被劫七艘,死伤惨重!”
满堂哗然。大食导航员阿拉丁脸色凝重:“霍尔木兹海峡是东西方商路咽喉,一旦被堵,浪穹泽的盐、石油将无法运往欧洲。”异牟寻接过信笺,指尖抚过字迹模糊的“圣火祭坛”四字,忽然轻笑:“他们是想逼我们交出石油炼制秘术。”
段俭魏按剑上前:“陛下,臣愿率水师出征,踏平海盗巢穴!”
“不可。”异牟寻摆手,将信笺掷入油灯,“海盗船快如鬼魅,且熟悉波斯湾水文,硬拼必败。”他转身指向堂中悬挂的《四海针路图》,朱笔圈出海峡南侧的无名小岛,“此处是海盗补给港,我们只需断其粮草,便能不战而胜。”
王韫忧心忡忡:“可波斯湾距南诏万里之遥,船队往返需半年之久,如何才能速战速决?”
“用‘星槎快船’。”异牟寻击掌示意,两名工匠抬着船模上前。此船通体用浪穹泽硬木打造,船底嵌着鲨鱼皮,船帆以石油浸泡的帆布制成,船头装有青铜撞角,船尾设十二组水密隔舱。“此船借风力与潮汐,半月便可抵达波斯湾。”少年君王执木桨拨动船模,“再配上石油火箭,足以应对海盗火攻。”
三日后,二十艘星槎快船满载石油、硝石与海盐,在昆仑船主率领下扬帆起航。异牟寻站在观星台,目送船队消失在海天相接处,忽然对身侧的李诵道:“殿下,此次出征,不仅是为了商路畅通,更是为了让四海知道,南诏有能力守护和平。”
李诵点头,掌心的辟珠泛着幽光:“孤已修书给广州刺史,让他协助南诏船队补给。若此战告捷,大唐也可借南诏商路,将丝绸销往欧洲。”
波斯湾的战事远比想象中艰难。海盗联盟凭借熟悉的水文地形,不断袭击南诏船队。昆仑船主沉着应对,利用星槎快船的速度优势,多次避开海盗埋伏。当船队抵达无名小岛时,却发现海盗早已设下陷阱——岛礁上布满了高丽弩手,岸边堆积着引火的干柴。
“来得正好。”昆仑船主冷笑一声,下令船队后撤。当海盗以为南诏军胆怯撤退,纷纷驾船追击时,星槎快船突然调转船头,喷洒出石油黑雨。火箭齐发,海面燃起熊熊烈火,海盗船瞬间被火海吞噬。高丽弩手见状,欲射箭反击,却被南诏士兵用石油弹击退。
此战大捷,南诏船队顺利打通霍尔木兹海峡。消息传回浪穹泽,举国欢腾。异牟寻却并未懈怠,他知道,海盗联盟背后定有更大的势力支持。果然,半月后,大食帝国派遣使者前来,要求南诏开放石油炼制术,否则将出兵攻打南诏沿海。
“大食欺人太甚!”越析诏少主怒不可遏,“愿率部出征,与大食决一死战!”
异牟寻却异常平静:“大食国力强盛,硬拼对我们不利。”他取出《四海潮信表》,“传旨,沿海各诏加固海防,所有星槎快船返回浪穹泽,改装成运输船。”
群臣不解,异牟寻却笑道:“我们不与大食交战,只与他们通商。”他下令将石油炼制术拆分成十二步,每一步都作为通商筹码。大食使者见状,只得同意与南诏签订通商盟约,开放波斯湾商路,以换取石油炼制术的部分步骤。
通商之路再次畅通,浪穹泽的盐、石油、海盐远销欧洲,南诏的财富日益积累。而异牟寻并未满足于此,他下令在涉海堂开设航海学堂,邀请各国航海家、导航员前来授课,培养南诏自己的航海人才。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高丽王族见南诏与大食结盟,心中不满,暗中勾结倭寇,袭击南诏沿海商队。倭寇战船小巧灵活,擅长偷袭,给南诏商队造成了巨大损失。
异牟寻接到急报后,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倭寇擅长近战,我们的星槎快船虽快,但近战吃亏。”段俭魏道,“不如仿制高丽弩,增强战船的近战能力。”
“此计甚妙。”异牟寻点头,“同时,传旨泉州蕃商,让他们打探倭寇巢穴的位置。”
数月后,南诏船队改装完毕,每艘星槎快船都配备了十架高丽弩和二十名弩手。昆仑船主率领船队,在泉州蕃商的指引下,直捣倭寇巢穴。倭寇猝不及防,被南诏船队打得大败。被俘的倭寇首领供出,此次袭击是高丽王族指使。
异牟寻震怒,立刻派遣使者前往高丽,要求高丽王族交出主谋,并赔偿南诏商队的损失。高丽王族见阴谋败露,只得答应南诏的要求,交出主谋,并向南方赠送了大量的粮食和丝绸。
经此一事,南诏的威望日益提升。爪哇、占婆、真腊等国纷纷派遣使者前来,请求加入南诏主导的“四海盟”。异牟寻欣然应允,将“四海盟”的范围扩大到南洋诸国。
贞元十五年,“四海盟”第二次盟会在浪穹泽举行。各国君王齐聚涉海堂,共同签署《南洋通商盟约》,约定互不侵犯,通商互利,共同维护南洋商路的畅通。异牟寻将《四海针路图》《潮汐算经》《石油航海用法》等秘籍公之于众,让各国共享南诏的航海技术。
盟会结束后,异牟寻站在观星台,看着漫天繁星,心中感慨万千。从剑门关外的少年君王,到如今统领四海盟的领袖,他走过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但他始终坚信,只要秉持“通”的理念,四海之内,终会实现真正的和平与繁荣。
忽然,昆仑船主急匆匆地赶来:“陛下,欧洲罗马帝国派遣使者前来,请求与南诏通商,并加入四海盟!”
异牟寻微微一笑:“好!传旨,热烈欢迎罗马使者。”他望向远方的大海,仿佛看到了无数艘商船穿梭于四海之间,将各国的物产与文化传播到世界各地。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浪穹泽上。异牟寻执海盐在甲板写下的“通”字,被夕阳映照得熠熠生辉。这个字,不仅刻在甲板上,更刻在四海各国人民的心中。它象征着开放、包容、合作、共赢,也预示着一个四海一家、天下大同的新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序幕。
涉海堂的钟声再次响起,悠扬的钟声传遍南洋,传遍波斯湾,传遍欧洲大陆。在这个时代里,没有战火纷飞,没有闭关锁国,只有帆影点点,只有炊烟袅袅,只有各国人民携手并进,共同书写着属于四海的辉煌篇章。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站在观星台上的少年君王,源于他心中那份对“通”的执着追求,源于他用智慧与勇气搭建起的跨越四海的桥梁。

